“沒提具體位置,隻說已去了池隱,就等著入學考核。但她向來能唬人,這話十有八九是假。況且……”銀闌臉色不好地睨了眼燭玉,“她要真在池隱,這小混賬能安心坐在這兒?”


    父親讓他代為吊唁,順便走池隱一趟,好去看看銀弋。


    但現在人都找不著,他去哪兒看她?


    心知再聊下去,隻怕又要吵鬧一頓。尺殊轉開話茬:“她怎的沒去和絳學宮?”


    和絳學宮與鮫族離得近,客觀而言對她更有好處才是。


    而且銀闌也在那兒,更方便照顧她。


    “和絳學宮的修煉路子,不適合她。”


    銀闌答得含糊,又看向燭玉,毫不遮掩鋒芒。


    “倒是你——聽斂之說你要去天域學宮,且是承了你爹的意思?卻是可笑,我怎不知那老糊塗何時說過讓你去天域學宮的話?”


    尺殊稍擰了眉。


    怎的何話放他嘴裏,都能牽扯到燭玉身上。


    早知便不與他說起此事了。


    他正欲岔開話題,右旁的燭玉突然起身,椅子擦過地麵,聲音尖銳。


    銀闌放下茶杯,聲響不比他小。


    “怎的,你還要動手?”


    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卻見燭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並非。”他的語氣出乎意料得平靜,卻抖得厲害,“我……”


    他喉結微滾,腦子裏空蕩蕩一片,隻有虞沛的那句話在來迴盤旋、打轉。


    喜歡……


    燭玉低下腦袋,手不受控地抖著。


    是他想的那種喜歡嗎?


    那種……要結親的喜歡。


    還是隨口一言的玩笑?


    他說不清心裏是何滋味,隻覺得腦中不斷有銀針撥動,引起一陣陣轟鳴。


    攪得他思緒空蕩,難以唿吸。


    但很快,他便清醒了。


    如果她所言為真,那她喜歡的人也是“宿盞”。


    而非他。


    臉上的熱意一點點褪去,他心中五味雜陳。


    所以,她是因為喜歡“宿盞”才冒險闖山?


    接近他的心髒,也是為了找到“宿盞”?


    見他的臉色由紅轉白,眼底多了些晦暗不明的情緒,銀闌的眉頭皺得愈緊。


    因為沛沛,他才認識燭玉。


    沛沛來鮫宮時還小,但一直不大習慣在鮫族的生活,小時的她不愛玩鬧,整日就縮在鮫宮裏看訣書。


    小小一隻團子,抱著本比她腦袋還大的簿冊,翻來覆去地看。


    後來龍君把燭玉丟來了鮫宮,兩個小豆丁便整天偎在一塊兒。他倆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常常跟兩塊木頭似的杵在那兒,幾天下來能一句話都不說。


    偏又以這樣相處的方式,養出了誰都插不進的默契。


    直到他有意帶著沛沛四處捉魔,她才鑽出了密封的小罐子,變得開朗許多。


    而不知為何,燭玉也在八歲那年性情大變,再不如之前那般孤僻內斂。


    如此算來,他與燭玉也相識了十多年,算是看他長大。


    可他倆並未因此交好,反倒對彼此有著天生的敵意。


    這股莫名的敵意不知從何時出現,在長年累月間紮了根,如今已濃厚到漸生憎惡的地步。


    若有沛沛在,他二人自能忍。


    但在她的視線外,兩人對對方使下的絆子絕不算少。


    銀闌懶洋洋地倚著椅背,右肘杵在扶手上,虛握起拳撐著臉。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來歲洲後,當真沒見過沛沛?”


    燭玉複又坐下。


    不同於之前的否定,這迴他眼含挑釁,顯得張揚又恣肆。


    “見過。”他道。


    銀闌一怔:“什麽?”


    “我說見過。她想見誰,自會讓誰找見,而那不想見的,便是掘地三尺也難見她一麵。你說是麽——”


    燭玉雙手環胸,挑眉一笑。


    “哥哥。”


    聽得那一聲意味不明的哥哥,銀闌險被他氣笑。


    他神情含戾道:“那老糊塗隻生了一個賤崽兒,別上趕著認親。”


    燭玉直迎上他的視線,搭在桌上的手稍稍一動。


    與此同時,在石閣裏的虞沛看見毛團子緩慢挪動著附足,最後在她掌心裏劃下幾字。


    ——若你想見他,我可以幫你。


    第24章


    ◎它怎麽就不會說話呢!◎


    虞沛怔盯著掌心漸漸消失的水痕。


    見麵?!


    可她隻是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啊。


    沒等她拒絕,係統就化身成了尖叫雞:“啊——!小殿下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啊!!!”


    “什麽好機會,領便當下線嗎?”


    係統:“雖然小殿下目前的任務是攻略這毛團子,但宿盞也可能隨時蹦出來影響劇情發展。如果能利用這次機會一把子攻略他,就等於是一步到位了。而且和宿盞本人接觸增加的數值要比心髒多得多哦!”


    虞沛認真思索著。


    它的話不無道理。


    她看向毛團兒,遲疑問道:“麵對麵那種?”


    毛團兒猶豫許久,才迴道。


    ——若你想。


    ——可以讓他分一抹靈識附在我身上。


    不想。


    麵對麵絕對不行。


    雖說毛團兒不討厭她,可能也會影響到宿盞對她的態度。但萬一他是個陰晴不定的,上一秒還笑臉相對,下一秒就一劍捅了她呢?


    “我覺得……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虞沛想了想,“要不這樣,如果他能分抹靈識過來,咱們就隔著鏡子聊。”


    這樣她也比較有安全感。


    毛團兒呆呆望她。


    好一會兒,它模仿著她的語氣說:“寧……寧至……”


    “對,鏡子。”


    虞沛已經習慣它的“茸言茸語”——和它的字一樣七扭八歪的。


    她指了下隱蔽處的複影鏡。


    “就那個。”


    毛團兒點頭,自言自語般道:“寧至。”


    “那就暫且這樣定著,有什麽變動再說。”虞沛將它放迴地麵,“我也該走了,再待下去怕被發現。”


    -


    燭玉取了杯茶水飲盡,試圖緩解燙紅的麵頰。


    但沒什麽用,唿吸難平,手也止不住地抖。


    等他連喝了三杯茶水,忽聽見對麵的銀闌問:“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你當真見到她了?”


    燭玉放下茶杯,轉眼就擺出混不吝的樣兒:“即便我說見過,你又能拿什麽法子撬開我的嘴?”


    銀闌目含躁怒。


    “今日已不早,我該走了。”


    感受到虞沛的氣息離開了石閣,燭玉也跟著起身。


    等走到兩人的視線之外,他頓了步,撫住心口,手背上青筋起伏。


    奇怪。


    不過是約了見麵而已,怎會如此喘不過氣。


    以前不也常與她約著四處耍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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