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魔收住笑,一絲不悅湧上心頭。


    如此重複幾遍,當雲梯又一次後退時,虞沛忽然躬伏了身,一掌撐住地麵,借此躍跳向右方,又朝鬼吏先開始打出的那道門跑去。


    蛛魔嘲她:“靈力低得可憐,心眼兒卻多得嚇人。”


    又有意操縱成群蜘蛛跟在身後,像貓捉老鼠那般戲耍著她。


    蛛群湧上的前一瞬,虞沛再次撐地,躍跳向另一邊,繼續飛速跑動。


    “跑,再跑快些!”麵對她的平靜,蛛魔已有些不耐煩,“等何時跑不動了,我再慢慢兒吃你!”


    見她像小雀兒一樣在塔裏亂飛亂撞,聞雲鶴越發糊塗。


    “虞師妹這是在做什麽?”


    “不知道。”沈仲嶼也不解,“總不能是在和蜘蛛跳舞。”


    話音落下,被圍在中間的薑鳶緩緩睜開了眼。


    然後便看見了蜘蛛。


    滿地蜘蛛。


    密密麻麻,張著無數尖細的利嘴,追著方才扶她的那人四處跑。


    薑鳶兩眼一黑:“……我下地獄了?”


    “薑師姐,你醒了?”聽見她的聲音,聞雲鶴的耳根泛起一點薄紅,“師姐可還好?”


    “中了些魔毒,不算嚴重。”薑鳶踉蹌起身,在聞雲鶴身旁化出靈盾,“到底發生了何事?”


    兩人便與她說起這事的來龍去脈。


    虞沛則還在塔裏亂跑。


    到最後,蛛魔已耗盡耐心:“再跑又如何,還能跑出去不成!”


    有冷箭從牆壁射出,朝虞沛的後背徑直攻去。


    可就在冷箭近身的刹那,她忽頓了步。


    箭矢憑空停住,離她不到半寸。


    “方才聽你說,你常吃人?”虞沛忽問。


    蛛魔卻未應。


    隻因太過驚駭。


    他分明沒叫那箭矢停下,為何會僵在半空?


    而這人的靈力低到他幾乎探不到,總不可能是她所為。


    蛛魔倏然看向聞雲鶴他們,卻見他們維持靈盾都已吃力,更別說操縱那箭矢。


    他再度發力,但箭仍舊一動不動。


    虞沛緩緩轉身,抬手,指腹搭在箭矢正中。


    “聽聞蛛魔的內丹堪比天地靈藥。”


    她手指輕一撥,那箭矢便調轉了方向。


    “那可有人,吃過你?”


    話落,箭矢急速飛向牆壁,刺出蛛網般的紋路。


    蛛魔眉心一跳,忽意識到一個可能性。


    他探知不到這人的內息,不是因為她的靈力微弱。


    而是她的修為遠高於他!


    他又驚又懼,隻想即刻將這人趕離蛛樓。


    可已經晚了。


    虞沛半跪半蹲在地麵,一掌覆地。


    “監兵訣六,天劍伏陣。”


    頓有赤紅色的靈線從她掌心蔓延開,順著她方才跑過的軌跡迅速流去。


    不到三息,塔內就被橫七豎八的紅線覆滿,有如蛛網。


    “你要做什麽!”蛛魔分外慌亂,又甩下一道雲梯,“等等,方才是我有所冒犯,我可以讓你走,現在便讓你離開!我、我還可將方才那人抓迴來,任由你處置!道長冷靜些,冷——”


    “陣啟。”虞沛輕聲道。


    每處靈線交接的地方都凝出了一柄懸空的赤色劍刃,而後飛速朝下刺去。


    霎時間,那些赤線便像是被解開繩結的網般,碎得七零八落。


    地麵的蛛群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蛛魔頓覺膽裂魂飛。


    倉皇中,他忽想起虞沛之前和那鬼吏說過,她不會辟魔決。


    見她無意放過,他目露狠意,竟催動魔息,爆開了埋在地下的剩餘蛛網。


    毀了他的蛛網,那便別想活著離開!


    混黑的魔息衝出地麵,朝虞沛襲去。


    虞沛抬手,並攏兩指。


    麵對衝天魔息,她沒什麽表情道:“陵光訣六,困。”


    赤色氣流從她指尖飛出,化為遮天巨網,將那混黑魔息盡數網住,再急速收緊。


    “轟——!!!”


    二者相撞,氣流翻飛。


    魔息竟被吞噬得丁點不剩。


    最後一點魔息消失,蛛魔隻覺摧心剖肝。


    現在他知曉了。


    她不會辟魔決,是因沒有用處。


    對妖魔邪物,她竟隻殺不辟。


    -


    起飛的那刻,沈仲嶼才後知後覺到虞師妹要他們加強靈盾的緣故。


    兩息相撞時,就算有靈盾作擋,他們也還是在盾碎後,被那赤色氣流給掀飛了。


    三人就和擲出的石子兒般,挨個撞到了牆上。


    “嘶……”


    沈仲嶼撐著地麵勉強起身,忽覺掌心黏得慌。


    他抬起手,掌心竟沾了些黑色蛛絲。


    不光他手裏,地上也全是斷成小截的蛛網。


    “原來這老賊把蛛網埋地底下了。”


    薑鳶盯著指腹處粘黏的蛛線,驚奇道:“以前就聽說有些蛛族大妖能將網埋在地底,以此縮放地脈,不想能親眼看見。所以……”


    她抬頭看向虞沛,眸中還餘留著驚愕。


    “你們是哪兒找到我那命中注定的師父的?”


    沈仲嶼:?


    師父?誰?


    *


    蛛魔早將魔魂附在了這整座蛛樓上。


    蛛網盡毀的刹那,他也元氣大傷。


    為了保命,蛛魔隻得凝出原形,趁著虞沛去扶薑鳶他們的空當慌忙逃竄。


    逃出蛛樓沒多久,他便遠遠瞧見了一人。


    個子頗為高挑,玄袍箭袖,墨發經銀冠高束,端的意氣。較之靈都的矜貴少爺,他的皮相要不可多得許多,眼底也壓著靈都山水養不出的野性。


    瞧清那人麵容的瞬間,蛛魔先是驚怔,隨即就被狂喜占滿心頭。


    尊主!


    竟是尊主!


    知曉尊主真容的人屈指可數,他也是無意中見過一次。


    雖僅那一迴,可他斷不會記錯!


    好,好啊!


    尊主既迴來了,定能輕鬆殺了那幫人,為他尋仇!


    蛛魔大喜過望,飛快往前爬去。


    “尊主大人。”他隨在那人身後,急切道,“我已在雲漣山侍奉尊主多年,忠心天地可鑒!這滿山妖魔,也都盼著尊主迴來!”


    可與他想的不同。


    那人對他的熱情視而不見,也未看他一眼。


    直到他說:“那賤女子毀了我的網,又要我性命,還望尊主為我報仇雪恨!”


    那小郎君頓住,緩將視線移向他。


    “是你綁了她?”


    “什——”


    剛說一字,蛛魔就覺唿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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