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麻意竄上脊骨,哪怕現下是一團霧氣,虞沛也仿佛看見了被觸手洞穿身軀的景象。她往後退去,可無論怎麽動,毛團子都緊緊貼著她——


    她現在沒有實體,它竟靠著自己的力量維持在半空。


    就在虞沛退出結界的前一瞬,那兩條霧狀觸手也正緩慢舉起。


    【互動值+2,宿主!危險!】


    她已有一半退出結界,與此同時,兩條觸手的尖端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後比了個——


    愛心。


    心?


    虞沛頓住,腦中一片空蕩。


    那被世人視作怪物的東西,不僅主動求貼貼,還在朝她比心?


    比完心,小毛團心滿意足地扭動兩下身子,黑漆漆的茸毛間漸浮出淡淡的紅暈。


    “咕嘰咕嘰!”


    抱到了!


    好好聞的氣息,它好喜歡。


    虞沛:……


    這到底是哪裏的殺人禮儀?


    愣神之際,她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在迫近。


    定是方才毛團子撞結界引起的動靜太大,讓守山的人察覺到了。


    她再不作猶豫,眨眼就離開了結界。


    “咕嘰——!”黑團子不住蹦躂著,焦躁地朝結界撞去。


    別丟下它啊!


    可沒用。


    它出不去,虞沛也沒迴頭看它。


    感受到她的氣息徹底消散,毛團兒漸感絕望。


    如同被丟棄的幼犬,它孤零零地蔫在坑底,望著昏暗無光的石閣。


    望了一陣,它往下一趴,將眼睛藏在茸毛底下,發出不明顯的微弱哼鳴,哭了似的。


    是討厭它嗎?


    為什麽?


    *


    趕迴鎖人的房間後,虞沛與水霧換迴了身子。


    “今日咱倆見麵這事,你就當個秘密,誰也別說。”


    水霧點頭。


    末了,又問:“那要是燭玉少君再找我呢?”


    它倒能做到守口如瓶。


    但不知為何,它一撒謊,無論誰都瞧得出不對勁。


    虞沛思索片刻:“要再找你,如實說便是,省得他整日煩你。”


    水霧又點頭應了,這才離開。


    它前腳剛走,門便被推開了。


    虞沛倏地閉眼。


    緊接著,耳畔便落下日巡使的聲音:“少主,我一直在外看守,無人離開。”


    “無人離開?”尺殊在房中站定,冷聲道,“人離不得,魂魄未必。”


    ***


    和絳山,琅玕宮。


    水霧低著腦袋往前走,耳朵抖個不停。


    關於會被燭玉再找這事,它本來隻是順口一問。卻不想剛迴和絳海域,就被他的人請來了。


    它心裏正打鼓,身前引路的侍衛忽然停下。


    “到了,少君在殿中等你。”


    “哦、哦,好。”水霧哽了下喉嚨,抬頭。


    隔著及它半身高的門檻,它遠望見了燭玉。


    小少君就靜坐在那兒,支頜望它,像極休憩的虎獅,瞧著懶散落拓。


    視線對上,他脊背稍躬,被玄袍箭袖覆住的肌肉線條流暢,如抻足了懶腰的豹子。


    “水霧,”他含笑開口,“這幾日去了何處?”


    水霧不住打哆嗦:“摘、摘、摘果子。”


    “嗯。”他應了,“如今倒是摘果的時候。”


    “是、是……”水霧覺得自己糊弄過去了,膽子也稍大些,“一些野莓,好、好吃。”


    燭玉:“和絳山的野莓不少——僅摘了果子?”


    水霧:“對、對。”


    “她也去了?”


    “對、對——什麽?”水霧愣愣抬頭。


    “我是問,她也去了?”燭玉笑望著它。


    他眉眼疏狂,卻不至惹人生厭。相反,從那一舉一動都瞧得出他的氣度——那是天性從不得壓抑的恣肆。


    水霧的耳朵抖得更快了:“我聽、聽、聽不懂。”


    “是麽?”


    燭玉站起,束在發間的紅玉細鏈隨之垂落——那是虞沛小時送他的東西,水霧鮮少見他取下來過。


    他緩步行至它麵前,躬身,指尖從它耳旁一勾——


    便引出了一縷極淡的赤色靈息。


    水霧渾身一緊。


    糟糕!


    被發現了!


    “若無事,她斷不會找你。”


    燭玉任由那靈息在指間遊動,偶爾輕輕一撚。


    “說罷,她遇著什麽麻煩了?”


    第4章


    ◎壽命還長,暫且死不了。◎


    虞沛聽見了細微的響動,緊接著便是布料摩挲的聲音。


    眼皮稍掀,她借著模糊的縫隙,看見尺殊半蹲在薑鳶身前。


    尺殊伸出一指,操縱一縷靈息鑽進了薑鳶的額心,似在搜尋什麽。


    看來他這是在懷疑有人闖入石閣了。


    宿盞的心髒已經被傳成了增長修為的寶物,想闖進雲漣山的邪修不少。


    但一旦靠近石閣,過度強大的靈力必然會在闖入者的身上留下靈痕。


    這確然是個好辦法。


    哪怕虞沛是以魂魄離體,身上也沾附了靈痕,一時半會兒難以消散。


    隻要他用靈息探知,就會發現她去過石閣。


    她視線一移,落在了大門處。


    跑肯定不行。


    雖然還得從尺殊那兒繼續薅攻擊值,但要真和他成為敵對麵,麻煩也不小。


    且是他在看守宿盞的心髒,若將他惹惱了,往後再想見著心髒,便是難上加難。


    就這思索的片刻工夫,尺殊已收迴手,轉至聞雲鶴麵前。


    不能逃跑,那便隻剩一條路了。


    虞沛輕輕吸氣,開始運轉周身靈力,試圖強行吞噬沾附在身的靈痕。


    築石閣的靈石為五行靈石,與她的靈力免不了有相克的部分,必然要引起不小的副作用。


    虞沛已準備好迎受噬心蝕骨的疼痛,可就在這時,她忽聽見一陣朗快笑聲。


    是男女主的師兄——那個睡覺還麵帶微笑的神經修士。


    他醒後,竟也不好奇自己在何處,又緣何被綁著,隻掃了眼尺殊那半抬的左臂,問道:“你慣用左手?”


    尺殊神情冷淡。


    他確為左利。


    青袍師兄當他默認,又問:“那吃飯夾菜、寫字畫符也用左手?”


    尺殊麵色作冷:“是又如何,有何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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