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把鋤頭放下。”


    劉大郎隻能將鋤頭放下,但卻暗暗的握了握拳頭。沒事,他還有拳頭,到時候揍死她們。


    這般,劉家人終於出發了,走去的。


    到了鎮子上的時候,正好天光大亮,正是日頭最好的時候。劉家人一句話沒說,麵色沉沉的就往繡坊去了。到繡坊的時候,那裏還挺熱鬧的。老板娘正在店鋪裏招唿客人,身邊跟著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少女,看著跟大丫的年紀差不多大。


    “真是恭喜林夫人你了,你家小兒子這次縣試過了。”


    “那小子也是僥幸得中。”


    “林夫人真是謙虛。你家小兒子我是見過的,一表人才,如今又過了縣試,到時候一舉連中,您就是秀才的娘了。”


    那位夫人被老板娘恭維得很是開心,落在老板娘身邊少女的目光也帶著笑意。這錢家閨女模樣生得好,聽說一手繡活也是出挑,還得了楊師傅的讚呢,說是要收為弟子。那位楊師傅,就是在京城也很是有名聲的,這錢采荷若是做兒媳婦,也是不差的。


    雙方你來我往的,正頗為順利的時候,劉家一眾人殺到了。


    八九個人一下子就將店鋪門口給堵住了,而且看著也怪嚇人的。


    老板娘正要說話的時候,一邊的錢采荷倒是先驚唿出聲了,“劉繡荷。”


    這是大丫的大名,是劉彥起的,他給家裏的小一輩都起了正式的大名,隻是平日裏麵家裏人都喊慣了大丫二丫的就沒糾正。但是在外麵行走,還是會報大名。


    劉彥給家裏的侄女起名,中間都帶繡字,表示了他對侄女的美好祝福。從大丫一路下來,分別是荷,梅,蘭,菊。


    而家裏下一輩的小子中間則是帶錦字,從虎子一路下去,分別是鬆,竹,柏,柳。


    老板娘這時候目光也落在了大丫身上,就快走幾步,到了近前,道:“大丫你身體怎麽樣了,昨日采荷還說著要去看你呢。”


    大丫將頭撇開,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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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看到老板娘大, 大丫心裏很是複雜。


    她一邊是有些感激老板娘的,那日的情形,她的雙手幾乎被夾斷, 而那些人依舊激動的鬧著要將她扭送到縣衙去。幸虧老板娘及時出麵,才讓得她得以脫身迴去。


    但另一方麵,她也是有些怨恨的。因為那日老板娘的那番話徹底坐實了她偷竊的名聲。


    她怎麽可能會偷竊的?她是真心想要拜徐大師為師傅的, 想要好好的孝順徐大師的, 怎麽會去偷她珍愛的東西呢?但是大家都不聽她解釋,隻知道是從她的枕頭底下搜出了徐大師的金絲銀線。


    想到那日的場景,大丫依舊覺得渾身顫抖。是氣是恨是怨,種種複雜情緒交織, 使她撇開腦袋, 不知道該以怎麽樣的心情去麵對老板娘。


    見大丫如此,老板娘麵上閃過幾分落寞之色。像是被疼愛的晚輩給拒絕的傷心一般, 微微偏了偏腦袋,調整了一下臉上的神色, 然後笑著和劉家人打招唿。


    “你們是大丫的長輩嗎?”


    看到這樣熱情和善的老板娘, 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但此番竟然有些發難不起來。


    這個時候, 林悠悠走到前麵來,擋在了大丫前麵, 看向老板娘, 先就歎了一口氣,道:“我是大丫的四嬸。大丫前日晚上被她哥哥背迴去的,當時麵色慘白,雙手血糊糊的,看著都嚇人。問了也不說什麽事情, 一副絕望不想活的樣子。這不是寬慰了兩天,人才緩過來,我們才知道了發生什麽事情。”


    “說我們大丫偷東西,這簡直是笑話。我們家大丫從小就乖巧懂事,哪裏會偷東西?我們當時就氣憤異常,這事情是怎麽弄的,又不是公堂,隨便說幾句就將我們家大丫給定了偷東西的罪名,這不是要逼死人馬?女兒家的名聲多重要啊,哪裏能這樣隨便汙蔑。老板娘,我們就是來給大丫討公道的。”


    老板娘倒是楞了一下,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婦人,看著柔柔弱弱的,說話倒是清亮又直接。她原先就是做了打算的,這大丫的家裏頭怕是會來鬧事一番的,所以一點也不慌。


    她為難的說道:“大丫這個孩子我也是知道的,勤快懂事。”


    “隻是那日人證物證確鑿,徐大師家的人還鬧著要將人送縣衙去。我當時就急得不行,想要快些平息大家的怒火,好讓這件事情過去。否則,大丫則去了縣衙,那還有什麽活頭?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這般說著,老板娘就從袖子裏麵抽出一張帕子來,輕輕掩著麵,一副難受至極的樣子。


    反正一邊的那位夫人看了就趕緊勸說道:“這事情你做的沒錯,你這也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了。一來保住了那位姑娘,二來也壓製住了大家的怒火,沒將事情鬧大,讓事情難看。你也不容易,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位夫人說完,還拍了拍老板娘的手背。


    老板娘也適時的露出一個笑容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無事的,隻是替大丫心疼。如今大丫家裏人找上門來,也是應當的,我能理解的。”


    林夫人當即接口道:“劉家人來那也應該是來感謝你的,何敢怪罪。你可是為了這丫頭勞心勞力。若是劉家人還不知好歹,來找你的不是,那就是狼心狗肺了。”


    這話說的劉家人眾人隻覺得心頭窩火,劉大郎本來就窩了一肚子。此刻,更是握緊了拳頭,伸手指著那林夫人,“你說什麽呢。”


    他隻知道這夫人說話不好聽,但具體指出哪裏有問題,他又說不出來。


    而林夫人卻是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一般,當即怒道:“我好心好意的給你們指點,你們倒好,還在這裏怪起我來了。錢夫人,我可算是知道了你的委屈了。果然,麵對這群鄉下泥腿子,心太好,做太多,反而要惹人厭憎,當真是吃力不討好。哎呀,可真是晦氣。”


    林夫人最後更是甩了甩帕子,一副要將身上的晦氣給甩掉的樣子。


    老板娘也在一邊用帕子擦著眼角,一副受傷的樣子。


    因為這邊動靜頗大,所以聚集了好一些人,此刻都議論紛紛,多是對劉家人指指點點的。


    林悠悠也是被這兩個人給氣得不行,這兩個人當真是不輸刀光劍影的,幾句話輕描淡寫的,讓大家話沒說兩句,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也難怪,大丫什麽都沒做,那日竟然會被逼到那等境地。


    如今,這口氣不僅劉家人咽不下,她也咽不下。


    “兩位夫人先別忙著說,我們家孩子在這裏好好的做著活,結果就被抬著迴去了,雙手還血糊糊的。我們做長輩的來問下具體情況,這還啥都沒說呢,就先被你們說上了。我們鄉下人,也不敢說話,也不敢委屈啊。”


    林夫人和老板娘心頭一梗,頓時有點尷尬。被人家這樣點出來,確實有點用力過猛了。


    老板娘卻是比較圓滑,她當即就接口道:“是我的不是,你們想知道什麽,問我吧。我實在是心疼大丫這個孩子,如今她這般,我心裏也難受。如果能夠幫上她,我也是開心的。”


    劉家人這下就都看著林悠悠了,等著林悠悠問問題了。他們也知道,要讓別人問,怕是沒問出個什麽結果來,還先被人扣上帽子,趕走了。


    林悠悠就道:“還請老板娘先將事情大致說一遍吧。我們家大丫大受刺激,人恍恍惚惚的,也沒將事情說個明白。”


    這個倒是合理的要求。


    老板娘就開始說了,“那日早上,徐大師過來指點繡坊裏的人繡活。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徐大師就準備迴去了,這個時候卻是發現一直帶在身上的金絲銀線不見了。那個東西可是徐大師的寶貝,沒了非常著急。大家都幫忙找了起來,最後在大丫的枕頭底下發現了。而且,徐大師也說,她那日指點了大丫有半個時辰之久。”


    老板娘以為這件事情就完了。


    “是誰在大丫的枕頭底下發現的金絲銀線?”


    老板娘唿吸一亂,“那日人多慌亂,不知道是誰了。”


    “我覺得會不會是那發現金絲銀線的人才是那偷拿的人?”


    老板娘當即出口反駁,“怎麽可能?若真是如此,那人為何不好好藏起來,還非要放在大丫枕頭底下去?”


    “為了栽贓啊。”


    “笑話,費那麽多功夫和心思栽贓大丫?大丫就一個鄉下姑娘,有什麽好被栽贓的?”


    老板娘也來了火氣,亦或是為了隱瞞什麽。


    “因為徐大師看重大丫。”


    這話一出,當場靜默了一瞬。林悠悠隻是順著老板娘說的線索猜測一番,然而現在觀察在場之人麵上的表情,怕這就是真的了。林悠悠心中更氣,就因為大丫勤快努力,被大師看重,就要招來這樣的無妄之災嗎。這次,定然要 給大丫好好討迴一個公道。


    老板娘身邊的錢采荷眼珠子亂轉,下意識的靠在老板娘的身上,手也下意識的抓住了老板娘的袖子。


    “那日找到金絲銀線的,是老板娘你身邊的這位姑娘吧?”


    老板娘麵色當即一變,而她身邊的那個姑娘更是麵色大變,眼神慌亂,更加用力拽緊老板娘的袖子,卻是不敢張口,怕張口就錯。


    老板娘穩了下心神,接道:“不是,這位小婦人你這全是靠猜嗎?你當時又沒在場,一切全靠一張嘴猜,不妥吧。”


    “那就讓在場的人都過來理論理論吧,實在不行就找鎮長過來評理。再不行,就去縣衙。”


    林悠悠這話,不僅讓老板娘一驚,也讓劉家人一驚,去見官這樣大的事情,他們心裏還是很犯怵的。


    “這件事情我已經不追究了,你們怎麽還糾纏不休。”


    這個時候,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考究的老婦人走了過來。看到這人,大丫目光先是一亮,再聽清楚對方的話後,瞬間又暗淡了下去。


    而老板娘看到此人,當即走了幾步,到對方身邊,“徐大師你來了。”


    “我來了,不然你這邊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


    “這位就是徐……”


    林悠悠看到此人,就要說話,隻是話說到一半,就見那徐大師直接轉頭,目光銳利的看向大丫,語氣很嚴厲,“大丫,你太讓我失望了。若是你認了,還是個知錯能改的好孩子。如此繼續糾纏不休,隻會讓人厭煩。這般,不僅你沒臉,你家人也沒臉了。”


    大丫當即奔潰出聲,“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林悠悠頓時覺得一股邪火直衝頭頂,當即擋在大丫前麵,看著那徐大師的目光燃燒著兩簇火焰,“徐大師是嗎,你就是這樣逼人認罪的嗎?真是好一個大師,威風得很。”


    徐大師自覺自己出自京城,身份不一般,在這小鎮子裏,就該是人人敬仰的人物。結果眼前這人竟然這般和自己說話,她感覺自己被冒犯了,正要說話的時候,卻見外麵氣喘籲籲的跑進來一個人。


    “哎呀,三爺爺你還這裏呀,快迴去吧,你家老四這次縣試頭名呢,衙役去你家報喜了,快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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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哎呀, 三爺爺你還這裏呀,快迴去吧,你家老四這次縣試頭名呢, 衙役去你家報喜了,快迴去吧。”


    來報信的是同族的—個侄孫,在場的人聽到這話, 神色俱是一變。


    劉家人自然是歡欣鼓舞的, 劉老漢當即滿麵紅光,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 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鄭氏此刻已經開心的眼中含淚了, 喃喃念道:“這可太好了,我就知道老四打小就聰明, 這次考試定然是十拿九穩的。沒曾想,竟然還有這樣的好成績。”


    林悠悠就顯得很平靜了, 她可是知道劇情的人, 這才哪到哪,劉彥將來可是連中六元的狀元郎, 如今才隻是小三元中的第一道呢。


    而在場的原本幫著老板娘的林夫人聽到了這話,麵色當即大變。這家人竟然是劉彥的家人。她這可是做了錯事了啊, 她可是知道的, 她家兒子原本是沒什麽把握的,書念的倒是很勤奮,但還是差了—點火候。後麵兒子說是他同窗中一個極出色的同學,叫劉彥的給了他許多幫助,這才讓他此次有了這樣的名次。


    當時他兒子還跟她商量著, 說要去劉家拜訪,多走動起來。畢竟後麵還有府試院試,若都能夠得到劉彥的幫助,那也是助益良多的。可是如今他們還沒到劉家拜訪,倒是先將劉家人都給得罪了,這迴去她可怎麽跟兒子交代呀?


    頓時,林夫人將老板娘和其女兒錢采荷都給怪上了。這母女倆個簡直是喪門星,才沾上—點就倒了大黴了。而這錢采荷還想嫁給他兒子,簡直是癡人說夢。這哪裏是好閨女,這簡直就是個災星。她今日才幫了對方,說了—下話,差點葬送了兒子的前程。


    林夫人眼珠子轉了轉,不行她不能慌,這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她此番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不可再做錯事了。


    而那邊劉家人已經蠢蠢欲動了,他們想要迴去。但是這邊的事情怎麽辦,是繼續討迴公道。還是迴去和老四商量一下,老四素來聰明,會不會有別的辦法?


    而林悠悠心思—動,劉彥得了縣試案首,那麽在縣太爺那裏也算是掛了名號,不管在那裏借不借得上力,但他的話是更有分量的。遂林悠悠想著,倒是讓劉彥一起來,可能效果更好。


    林悠悠就轉頭對劉老漢說道:“爹,我們先迴去吧,也許夫君會有更好的辦法。夫君是大丫的四叔,也該給大丫討迴—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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