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花沒辦法幫你抵擋午日的烈陽,你會被曬得魂飛魄散的。】


    【生死有命,你幫不了他。】


    春妮不理會,生死有命?她不信!


    她確實幫助小叔叔逃出來了!


    怎麽會幫不了他?


    頭上穿透樹枝的烈焰灼燒的燙入靈魂,比獵犬咬穿她的喉嚨時還要疼,春妮疼的淚流滿麵,可卻不敢停下來,因為小叔叔還沒有脫離危險,她還要給小叔叔帶路。


    春妮跑過幺妹兒身邊,又在下一棵大樹下看到她的魂魄。


    【迴來,春妮!】


    幺妹兒的聲音格外嚴厲,擔憂地看著魂體不穩的春妮。


    午日的陽光最是毒辣,大地母親恩賜的絨花也無法抵擋,再跑下去,春妮注定魂飛魄散,曾航也不可能獲救。


    鬼子馬上就要追上來了,身受重傷的人又怎麽跑得過他們。


    幺妹兒心中焦急,一次又一次阻擋在春妮麵前,一次又一次勸她迴頭。


    可她也知道,春妮不會迴頭,就如她當初不迴頭地爬上山崗,高高舉起川軍的旗幟,死在那場戰役下。


    所以她流著眼淚,看著跌跌撞撞的春妮在烈陽下,消失不見。


    曾航愣住,四處張望,卻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小小身影。


    鬼子追到眼前,狼青犬將他撲倒,曾航掙紮中被狠狠咬了幾口,鬼子將他五花大綁,用著蹩腳的華語逼問曾航幾句,見人不說話,鬼子麵色難看,氣憤曾航裝死的行為,毫無預兆地將他肩頭的鐮刀拔了下來,鮮血湧出,曾航慘叫臉色發白,聞到新鮮血液的狼青犬一邊流著涎液一邊吠叫,隨時準備將曾航生吞活剝。


    鬼子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六福村的人,逼問曾航的話也都是圍繞六福村村民去向的,曾航頭昏腦脹聽得半懂不懂,但還是品出這幫鬼子是要抓六福村的什麽人,現在他們顯然把自己當成了抓人線索,曾航生生咽下慘叫,裝成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這鐵骨錚錚的模樣果然讓鬼子們產生懷疑,覺得自己果然抓住了重要人物,他們害怕半路曾航死了,還給曾航處理包紮了傷口,然後將他五花大綁牽著去找六福村的人。


    他們讓曾航指路,曾航就瞎指一通,帶著鬼子在林子裏繞圈子,他自己都不認路,瞎轉悠後成功將鬼子們帶迷路了,鬼子氣得咿哩哇啦,把曾航打了個半死,最後還是靠著鬼子狗察覺到蛛絲馬跡追到了山洞口,可這裏早已經沒了村民蹤跡,沒有內奸偷偷留標記,鬼子狗再難找到村民行蹤。


    鬼子們在山洞後麵找到了童生的屍體,他被埋在半山腰上,被狼青犬找到直接挖了出來。


    鬼子雖然知道六福村裏有自己人,但他們從來沒見過,自然也認不得童生,見他身上穿著村民衣服,還以為是個華國人,直接將憤怒全發泄在了童生屍體身上,他們見過屍體用刺刀紮個稀巴爛,又讓狼青犬將屍首吃掉,以解心頭之恨。


    在周圍搜尋一番沒有結果的鬼子兵們最後選擇帶著曾航迴六安鎮,將他交給上頭期望能問出有用的信息給他們掙點軍工。


    在鬼子兵走後許久,村長和壯年村民才敢冒頭。


    他們兩天前在林子裏遇見逼著曾航帶路的鬼子,差點就被發現,兩天來他們一直遠遠地跟在鬼子身後,既要隱藏又要地方鬼子狗發現,倆人夜晚都不敢睡覺,直到來到這裏,看著童生屍身被毀,曾航被帶走。


    壯年村民掌心都被自己指甲扣爛了,看到曾航被這樣對待,也能看得出他根本不是鬼子內奸。


    看到曾航被那般對待,若不是村長攔著,壯年村民早就衝動地衝出來了——也幸虧村長攔著。


    “叔,這到底怎麽迴事啊。”壯年村民聲音沙啞,兩天時間裏他的喉嚨徹底腫痛起來,發出的聲音極其難聽。


    村長若有所思地看著被啃食的隻剩下骨頭的童生,拉著壯年村民離開。


    “先迴去,得趕緊跟何團長匯報些情況。”


    壯年村民用力點頭,倆人徹夜趕路,終於在四天後追上安全撤離的大部隊,村民藏身在山林邊緣就為等待村長他們迴來。


    這裏離安全區更近了,也更加安全,村民們的心情不由得放鬆很多,見離開多日的村長倆人迴來,更是高興極了,隻是村裏德高望重的幾位老人見沒有曾航身影,臉色都有些不對。


    童生死了,曾航失蹤這件事村裏很少人知道,知道內情的人都瞞著童奶奶,童奶奶問起來,就說倆人被村長派出去做任務了,這才將老太太哄住,村民們也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大家都在逃難,很少有人去深究漏洞百出的謊言。


    村長迴來後,先去看了童家奶奶,老奶奶擔憂孫子,精神都萎靡了不少,麵對老人家的詢問,村長隻能笑著說童生和曾航被他派出去辦事兒了,要過段時間才能迴來,讓老人家放心。


    有了村長的保證,童奶奶才真的放心下來。


    晚上生起火堆做飯,村長和幾個知道內情的人鑽進小樹林秘密商討這件事。


    當他們聽說童生的屍體被毀時,都恨得牙癢癢,隻有村長沉默喝粥,幾人發現他神色不對,疑惑問道:“咋,這裏麵還有事兒?”


    村長咽下嘴裏的粥,語氣沉重道:“確實有事兒,你們還記得不,童生並不是咱們村土生土長地人兒,他是童家老弟和弟妹從外麵撿迴來滴,那時候童生這娃娃,都有七歲了吧。”


    幾人點頭,童生被撿迴來的那年鬧雪災,村裏凍死了不少人,糧食不夠吃還要養個半大小子,童家那年借遍了村裏人家,就為了湊口養娃的口糧,可以說,童生在那年是吃著百家飯活下來的,這事兒大家夥都記得,不知道村長這時候提起來是啥意思。


    還沒有人往最壞的情況想,但是跟在村長身邊的壯年漢子卻若有所思。


    村長繼續說:“我和狗娃這幾天遇見鬼子了。”


    眾人猛吸一口涼氣。


    村長:“曾航被鬼子抓了,童生的屍體被鬼子喂了狗。我懷疑,童生是被曾航殺的,但曾航未必就是叛徒。這幾天據我的觀察,我想了又想,曾航是引開了鬼子,給我們爭取了轉移時間,所以他不可能是叛徒。可你們還記得不,當時村裏的狗們示警跑出去的時候,童生一直勸我不要走,說沒有事,我當初要是真信了他的話,留在那個山洞裏,搞不好現在我們都成了鬼子刀下的冤魂。我怎麽想,這事兒都不對,而且我發現,曾航被逮住的時候,腰上綁著的就是童生的襯衫,那襯衫上全是粑粑,他還扔了遮蓋味道的獸袋,鬼子狗肯定是聞著他的味道追過去的,我和狗剩發現鬼子的時候,他們就在我們撤退的相反方向,那就是被曾航引走的。你們還記得,路上劉二家的說,他們丟了一個 粑粑戒子,怎麽找都找不到,當時也是童生說,迴去找萬一遇見鬼子可咋辦,還不如趕緊走,現在把所有的事情想想,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村長停頓了下,心情複雜地說:“也許我們看著長大的娃娃,可能是鬼子早就埋伏好的內奸。我們這幾年外泄的情報,也許也是這個小子搞出去的。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我對發現,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準備把這些情況跟何團長匯報。曾航是個好孩子,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鬼子抓走,不去救他。”


    幾人被村長的話震得七葷八素,根本消化不了這麽大的事情。


    童生是內奸?


    那麽乖、那麽能幹、那麽孝順的童生是內奸?


    打死他們都不敢相信。


    可村長說的那麽有道理,這一路逃亡發生的事情迴想起來,童生的行為確實可疑,以前不覺得,現在說破了卻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兒。


    村長:“這事兒事關重大,你們幾個不要往外說,村裏的人……先瞞著,省的有人嘴巴大捅到童奶奶那裏,她那麽大年紀,我怕她經受不起容易出事兒。”


    幾人點點頭,事情就這麽敲定下來,今晚休息一晚後,明天天一亮就趕路,爭取晚上進入安全區。


    村長起身,突然道:“對了,咱們的狗子迴來了嗎?”


    眾人搖搖頭,其中一個說:“許多天沒見著它們了,我們也不敢等。狗子一直沒迴來,村裏好幾戶人家都上火滿嘴起大泡了。”


    村人最是看重看家犬,那都是保家護院的好手,養一條忠心護主的好犬,關緊時候能救命,尤其是有狼群光顧的村子,有狗子在,能幫上不少忙。


    如今狗子們不在身邊,好幾個看重狗子的家庭情緒都很不穩定,幾人一路安撫,隻能祈禱狗子們能夠盡快迴來。


    村長歎了口氣,那日妞妞帶著狗子發現敵情跑出去,也不知道遇見的是啥東西,這麽多天也不見它們迴來,村長也憂心起來。


    隊伍不能停,氣味兒也不能留,時間拖的越長,狗子們找迴來的幾率越低,村長隻希望它們如果找不到主人,能知道迴村裏去,那裏還能找到點糧食,有希望熬過冬天,等來年開春,六安鎮的戰役也應該結束了,到時候他們迴來,又能與它們團聚。


    村長隻能往好了想,人往好處想,才能更有動力。


    第二天一早,村民收拾好東西,相互扶持著走出了大山,在山裏逃亡十數天,這是第一次看到廣闊的平原,他們翻越山嶺,終於逃出鬼子的魔爪,在遠方,火力布防的警戒線上空飄揚著我軍的旗幟,村民們熱淚盈眶,腳步也越發勤快。


    陽光灑在身上,從頭頂暖到心口。


    就在眾人雀躍不已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犬吠的聲音,破開野草的莎莎聲讓村民宛如驚弓之鳥,驚恐的迴頭看向黑洞洞的山口,民兵端著□□擋在村民麵前,神色緊張地警惕山中走出來的東西。


    在眾人屏住唿吸的凝視下,野草裏歪歪斜斜鑽出六條血唿啦的身影,虛弱殘軀哪兒有半點威懾力。


    村民們愣住,直到其中一條犬衝著人群發出一聲嗚咽的抽泣,大家才認出來,這居然是村裏的看家犬!?


    有人捂住嘴,有人跌跌撞撞的衝過來,看家犬們艱難地迎上主人,在主人懷裏終於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它們身受重傷、斷耳瘸腿,卻依舊咬牙追了上來。


    他們阻擋了狼青犬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駱芸半張臉血肉模糊,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她帶著幸存下來的小夥伴們找到了村民,她完成了任務。


    所以,曾航,你在哪兒呢?


    我好痛哇,比小時候……還要痛。


    第371章 四十年代看家犬


    有些人死的輕於鴻毛, 有些人死的重如泰山


    *


    駱芸做了一個很溫暖的夢,夢裏她又迴到了阿重山上,邊防的戰士穿越雪地在巡邏線上趟出一條路來, 偶爾會跟不遠處覓食的狼群揮手示好。


    狼媽媽溫柔地舔著她的毛,虎子打來一隻兔子撕開趁熱喂她吃下,棕熊又哭唧唧地跑迴來說邊境另一頭的大熊欺負它,把它的腳趾咬傷了,需要在狼群裏被媽媽保護才可以——其實那傷早就愈合,連個血絲都沒有, 隔壁大熊也打不過它。


    她舒服的躺在窩裏,享受著狼媽媽和虎子的溺愛, 轉生這麽多個世界, 阿重山上的生活是駱芸最輕鬆最快樂的時候, 是她努力考公最想進入的林業部門向往的日常。


    如果可以, 她真的想一直生活在這裏,和虎子、和狼媽媽、和棕熊還有邊防戰士們;


    如果可以……


    駱芸是被痛醒的,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在抗議, 劇痛在大腦蘇醒的瞬間襲卷全身, 根本說不出來哪裏不痛, 睜開眼睛的時候,駱芸敏銳地察覺到視野的不對,很快又想起來,她的一隻眼睛已經瞎了,被鬼子狗的犬牙穿透眼球, 眼球爆開的感覺迴想起來讓她頭皮發麻, 同時想起來的還有那天陰雲下激烈廝殺的慘況。


    小黑花是被好幾條狼青犬咬住四肢腦袋撕碎的,它到死都沒有鬆開鬼子狗的大腿。


    戰鬥拖得一長就曝露出正規軍有多可怕, 雖然看家犬們戰鬥力也不弱,但是無法直擊敵犬要害還是讓它們漸漸落了下風,很多同伴倒下,它們減員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它們殺死敵犬的速度,但沒有一條看家犬退後半步。


    身後是它們誓死保護的家人,身前惡犬哪怕再恐怖,也不會退縮。


    僅剩的七八條犬鮮血淋淋,殘缺不全的身體立在天地間仿佛永遠不會倒下,它們毫不退縮地鎖定狼青犬,衝天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向狼青犬撲去。


    狼青犬怯了,風裏同伴的屍氣讓這幫驕傲的狼青犬萌生退意,在看家犬們一步步逼近下,終於有狼青犬承受不住壓力扭頭就跑,這一跑仿佛打開了所有狼青犬敗退的開關,它們夾著尾巴哀嚎地逃跑了。


    駱芸扯起撕裂的嘴角,淚水打濕眼眶。


    為這場勝利而笑,為這些死亡而哭。


    哪怕敵軍比我們強大十倍百倍,隻要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我們甘願赴死、付出所有,不惜一切代價將它們趕出去!


    駱芸拚著最後一口氣帶著大家迴到了主人的身邊,如今醒來,窗外是明媚的陽光,鼻子裏聞到的是飯香,平和安詳的氣息撲麵而來,這意味著他們終於逃離了鬼子的圍殺,來到了安全區。


    駱芸爬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纏了好多繃帶,走到水碗那裏看,瞎掉的眼睛也被包紮好,感受一下,破裂的眼球已經被摘除,應該是醫生給她做了手術。


    她頂開門走出去,撲麵而來的是消毒水味兒和護士與戰士的笑語聲,她這是在……後方大本營?


    一個護士發現了駱芸,驚訝地跑過來說:“哎呀,我們的小英雄醒了,快去叫鶴叔,他們村最後一條犬終於醒了。”


    護士年約二八,短發齊耳,十分幹練,她蹲在駱芸麵前慈愛地看著她:“小狗狗你總算醒了,你再不醒,你家主人怕是又要來我們這裏哭了。”


    駱芸想,曾航是幹的出來這種事兒的人。


    她現在渾身疼痛,找了個能塞到太陽的地方趴下來等曾航,身邊有士兵好奇地撫摸她的後背,邊聽護士嘰嘰喳喳地跟他描述自己的英雄事跡,直到最後,聲音落寞下來:“二十來條去的犬,迴來隻剩六條,救治的時候有兩條傷勢嚴重沒有挺過來,本來以為它(駱芸)也挺不過來了,沒想到今天居然醒了還能自己走出來。隻要能走能吃東西,就能慢慢好,不過後期要好好養很長一段時間了才能康複,但身體的損傷是養不迴來的。”


    士兵撫摸的手越發溫柔,他的另一條手臂也在戰場上沒有了,現在轉到大後方做後勤工作,他看著駱芸對眼神溫柔,不像在看一條狗,而是在看同樣在戰場上拚搏下來的戰友。


    “我的部隊,也隻剩下三個人了。”


    士兵笑著說,仿佛那段痛苦的迴憶已經淡去色彩,但他的眼神裏卻沒有一絲的光。


    護士停下了話題,鼻子反酸,如今在大後方支援的很多都是這樣傷殘退下一線的戰士,他們不願離開部隊,哪怕不能上戰場,也想為這場戰役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聽說六安鎮也要發生戰役了,又會死很多很多的人。


    護士希望六安鎮能夠成功被打下來,這樣死的人就不會更多——抗戰這麽多年,她們的國家真的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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