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月牙氣得渾身發抖, 範大美十分貼心的把她的茶水遞給她,在她喝了水以後,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如果林舒月沒有知道範大美的罪惡值是百分之五十, 也不知道邢月牙的罪惡值是百分之三十,她都要為範大美的細心感動了。


    邢月牙終於緩過來,她指著金香阿婆:“金香, 你無恥。”


    這一句話,五個字,邢月牙說得無比艱難。


    金香阿婆牌也不打了,讓她的護工幫她打,她自己走到邢月牙的麵前, 叉著腰:“我再無恥還能無恥得過你?”


    “真是在雲洲療養院遇見你也就罷了, 怎麽換個療養院還能看見你呢, 真是晦氣死了。既然你說我無恥,那我就再跟好好掰扯掰扯,到底無恥的是誰。”


    “67年, 老趙他們單位剛剛進來一個實習女生, 叫白玉的, 因為工作出色, 被你家老魏誇了幾句,沒過多久, 她就被舉報了,之後被下放到了束河農場去,還被那邊的二流子給強娶走了。你就說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幹的?”


    “69年,黃姐的妹子來她家探親,送點東西,來的時候拿的東西太重了,你家老魏正好從單位迴來,幫了她一把。結果她在她姐家兩天都沒待到,就有她作風不正的消息傳出去。”


    “她迴老家都沒躲到,害得她丈夫以為她在外麵亂搞,三天兩頭的打她,最後她實在是遭不住打,跳河了。”


    “我就好奇得很啊,怎麽每一個跟你家老魏有點關係的女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呢?各個不是嫁給小混混,就是作風不正。”


    金香阿婆說的並不是個例,像這種跟邢月牙家男人有點牽扯的,基本上都是這麽個結局,多不勝數。


    誰也不是個傻子,一個兩個是巧合,三個四個還能看不出來異常?


    家屬院的女人本來就不喜歡邢月牙,到最後更是繞著她走。不止如此,她們也把邢月牙的作風到外麵說。


    也是奇怪得很,自從女人繞著老魏走以後,這種事情就沒有了。


    “多的我就不說了,就加上你年輕時候的那三個朋友,你就說她們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


    邢月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打麻將的幾個老頭老太太也不打了。


    他們都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別的不說,就作風不正這幾個字,在那個年代就能毀掉一個人。


    尤其是女人,之要跟這幾個字沾點邊,日子就不好過。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差不多就是金香阿婆口裏的這些結局了。


    這幾天跟邢月牙處得還算可以的那兩個老太太,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金香阿婆哼了一聲:“說不出來了吧?你還真以為你幹這些事兒是天衣無縫呢?”


    “真是搞笑死了,老魏除了長相周正點,工作能力強點外,也沒有別的優點了。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他的,偏偏在你的眼裏,隻要性別是個女的,你就把人家當成敵人來防。”


    “真是屎殼郎守牛糞,把它當寶了。邢月牙,你說你女兒為啥在十八歲以後出去讀書就再也沒有迴家過?連老魏死她都不出席?”


    金香阿婆說完這句話,就迴到了麻將桌麵前:“來來來,打麻將打麻將,不跟這種人生氣。”


    “說起來啊,咱們也是趕上了好時候,要是老魏沒死也到咱們療養院來啊,那咱們可就沒得玩了,怕不是有的人半邊癱了都得站起來跟咱們較量較量。”


    金香阿婆的話說得搞笑,讓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邢月牙,邢月牙覺得難堪得很。


    林舒月看向邢月牙,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邢月牙的罪惡值那麽高了,白瞎了她這個好聽的名字。


    “迴去,迴去。”邢月牙咬著牙。範大美推著她出去了,走出去之前,她轉頭看了林舒月一眼,林舒月跟她對視,範大美轉過頭,推著邢月牙走了。林舒月在她們走後,走到外麵去給杜雪麗打電話。


    杜雪麗在電話中承諾,會到邢月牙的房間,給她做心理輔導。


    邢月牙一走,大家也被壞了興致,加上又到飯點了,打麻將的人就散了,林舒月幾人迴到四樓的時候,聽到走廊盡頭,邢月牙的房間傳來地方說話聲,範大美在門口站著。


    林舒月的中午飯是大舅媽打來的,菜色不錯,味道也出彩。飯後陸香草要睡午覺,大舅媽也要跟著睡一會兒,林舒月要走了。在樓梯口,林舒月看到了範大美。


    林舒月走進電梯,範大美也走了進來,兩人各自占據電梯的左右兩個角落,保持著最安全的社交距離。


    電梯緩緩下降,範大美在二樓的時候開口:“你是記者?還是跟警察關係很好的記者?”


    林舒月頗為意外,側頭去看範大美,範大美把自己散落下來的發絲縷到耳後。


    “這位女士,你認識我?”林舒月覺得她的演技一直都是很牛逼的,就比如現在,她這個表演絕對是奧斯卡級別的。


    範大美輕笑一聲:“裝傻就沒有意思了。我知道你們在查我,我也知道為什麽你今天會來到這裏,有興趣跟我聊聊嗎?”


    林舒月沉默了,叮地一聲,一樓到了。


    範大美整理整理自己身上天藍色的護工服,走了出去。


    林舒月跟在她身後,兩人走到了人工湖邊上的涼亭裏。


    雨還在下,風吹過來,帶著一絲寒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已經有人查到了我的外公外婆家了。我離落網也不久了,是吧?”


    範大美的話讓林舒月更加意外了,她悄悄摸摸的把手機拿出來,放在石頭桌子底下盲打給吳冬豔發信息。


    範大美看見了她的小動作,但是她不在意。


    她看著湖麵,湖麵被封吹得泛起層層漣漪。


    “我是跟著我外婆長大的。”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我外婆一輩子命都不好。”


    “她爹是個童生,還沒等考上秀才呢,滿洲國就沒了。他說他的抱負沒有辦法施展,就迷上了煙酒。”


    “才兩年的時間,他就把家裏抽沒了,我外婆也被他賣到了盛源布莊去當小丫頭。”


    “因為她認得幾個字,所以她就進了盛源布莊老夫人的院子伺候。她十五歲那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被布莊的老爺看上了,強納成了妾。”


    “她十七歲那年,生下了我媽。我媽可以說是她一輩子全部的指望。在土改的時候,盛源布莊敗了,她帶著我媽從盛源布莊出來了,廢了畢生的力氣,走了許許多多的彎路,才把我媽送進舞蹈隊,我媽媽爭氣,抓住了機會,進了文工團。”


    “消息傳迴去的時候,我外婆說那是她一生裏最快樂的日子了。她覺得她死了都沒有什麽遺憾了。”


    “她從來沒想過要攀魏團長那根高枝,她跟我外婆的心願一樣,就是一輩子都挺直腰杆,好好活著。”


    “但一個好人,要活著可太難了。我媽遇上了邢月牙,因為魏團長那個男人,她一輩子都毀了。”


    “我爸爸那個小混混不學好,一點本事沒有還愛打人,我媽嫁給他以後,經常被打著,我的出生也沒有改變什麽,她還是愛打,她對我也不好,她從來不抱我,也不願意跟我多說什麽溫情的話。”


    “但是在她離世之前,卻還是找到了我外婆,把我托付給了她。可能你們不知道,我媽走之前,把我爸也帶走了。”


    “我到了我外婆家,那時候她已經很老了,身體也很差,那麽多年,我都是靠著她撿垃圾養大的。”


    “一直到我十六歲,她才肯安心閉上眼。她這一輩子有很多不甘,其中就有盛源布莊倒台那年,盛源布莊的東家散了很多家財,卻始終沒有給她的孩子留一份而感到不甘心。”


    “她不是貪圖那點東西,她是為我媽媽不值。”


    範大美的眼前仿佛又浮現了那個蒼老幹癟的老太太,她臨死之前都放心不下她的女兒,嘴中叫著的都是她媽媽的名字。


    而留給她這個外孫女的,隻有一句話:“好好過日子。”


    範大美本來也是好好過日子的,她沒有學曆,出來打工在黑工廠裏,她一天幹十五六個小時,賺兩百來塊,她過得很好的。


    “我從小工廠打工出來以後,就去給人家當保姆,保姆這個工作不辛苦,隻要認真細致的幹活,不講主家是非就可以。”


    “一直到我二十歲那年,我聽我雇主的客人說起了盛源布莊。他們說,當年舉報了盛源布莊拿到了多少好東西。”


    “又在範家散了以後,怎麽出手弄死的範家人。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媽媽當年被我爸爸糟蹋不是意外。”


    “是有人買通了我爸爸,讓她身敗名裂的。他們怕我媽這個漏網之魚被部隊的高級軍官看到,徹底翻身,又去查當年的事情。”


    “我媽媽多驕傲一個人啊,因為這些人的算計,從天上的仙女,成了沼澤裏的泥。”


    “說來好笑,我媽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居然會引得那麽多人的覬覦,除了朱先軍劉孝娟那一掛的,還有邢月牙。”


    “我媽媽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會跟我說起她在部隊的事情,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邢月牙。她說,邢月牙就是性子傲,人不壞,她說她們在一起,雖然是她遷就邢月牙多一點,但邢月牙對她也很好。”


    “她還說,邢月牙就她一個朋友,她走了,也不知道邢月牙怎麽樣,她也給邢月牙寫過信,但邢月牙一封也沒有迴過,她沒有覺得是邢月牙不願意迴,她一直都覺得那些信件,是被我爸爸藏起來了,沒有寄出去。”


    “多好笑啊,我媽媽心裏最好的朋友,卻是把她推向深淵的幕後推手。我爸爸她找了,部隊裏的流言是她放的。舉報我媽媽的信件裏,有她的一封。”


    “等我到她家做護工了,我才知道,啊,原來那麽多年裏,我媽媽一直活在她的監視下,我們家裏有什麽大事,我爸爸都會寫信跟她匯報,她一年,會給我爸爸郵寄五十塊錢。”


    “她怕我爸爸日後反水,連那些郵寄的票根都存了下來。”範大美笑了,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


    “你說我媽媽是不是很蠢?”範大美這一輩子,不得爸爸喜歡,她的媽媽時而很喜歡她,時而又很討厭她,也猶如她對她媽媽的感情一樣。


    她在說著她媽媽蠢,可她還是在多年以後,開始為她報仇。


    “除了劉孝娟跟朱先軍以外,還有別的人嗎?”林舒月在聽完她說完那些話以後,過了許久才問。


    範大美看著跑進來的便衣警察跟溫泉山莊的經理,站了起來,唇角帶著笑容:“也許有,也許沒有。你們去查吧。”


    範大美跟著警察們走了,林舒月把剛剛跟她的談話錄音筆給了前來抓捕範大美的便衣警察。


    範大美被警察帶走的事情沒有宣揚,對外,溫泉療養山莊的說法是她家裏忽然有事,要請假離開。


    對此沒有人多說什麽,隻是林舒月卻被溫泉療養山莊的老板請進了辦公室,而後,她外婆在療養山莊的一切費用全免,隻要求林舒月暫時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至少給他們一周的時間作為緩衝布置。


    林舒月同意了,在離開前,她還看到了跟她外婆住在同一棟樓,起床後因為新護工照顧不好,發脾氣的邢月牙。


    大舅媽把林舒月拉進房間:“別看她的熱鬧,這個女人陰狠著呢,剛剛她還在房間裏把金阿姨罵了一通,金香阿姨沒理她,她把房子裏的東西都砸了一遍了。”


    林舒月想起邢月牙那話都說不清楚的樣子:“就她那樣的,她還能罵人呢?”


    “怎麽不能呢,口齒不清的罵人才髒呢。”


    林舒月嘖嘖一聲,在雨稍微停了以後,從療養院走了。


    夜裏她迴了西江公寓,因為天氣冷,她是開著窗戶蓋著棉被睡覺的,睡得正香的時候,她電話響了,她迷迷糊糊的接起來。


    “阿月,邢月牙死了。”


    林舒月噌地一下坐了起來:“範大美不是被你們帶走了嗎?她怎麽死的?”


    “根據法醫檢測,她死於心髒栓塞。根據推測,是臨死之前,身體內被注射了太多的空氣所導致的死亡。”


    第207章


    掛了電話, 林舒月起來穿衣服出門。


    雨還繼續下著,夜風吹來,冷得有些透骨。


    林舒月開著車子, 往溫泉療養山莊走, 哪怕到了半夜, 路上的車子也不見少一些, 一排排的燈光照亮了黑夜。


    終於到溫泉療養山莊,這裏燈火透亮,林舒月從大門走進, 看到了許多穿著便服警服的警察。


    也看到了許多在這裏療養的老人,大舅媽跟外婆陸香草也在樓下大廳坐著,她的腿上搭著一塊白色的, 毛毯。


    林舒月走過去,兩人都很驚訝:“你怎麽過來了?”


    林舒月把證件亮給她們看:“來采訪呢。”


    大舅媽拉過她摸摸她的手,見不算特別冰涼才放下心:“這兩天真是冷。你先坐坐,我去給你接熱水喝。”


    大舅媽說完就走了,林舒月坐在她剛才的位置, 陸香草拉著她的手:“你沒跟你媽媽講這件事情吧?”


    “沒有呢。”林舒月也想過打電話給陸香草說這件事情, 電話都打出去了, 她又掛斷了。


    已經這麽晚了,婁鳳琴出來太折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特殊偵查技巧/我靠善惡係統懲惡揚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落窗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落窗簾並收藏我有特殊偵查技巧/我靠善惡係統懲惡揚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