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扯……”了智眼中的光芒已經快要熄滅了。


    可是他還是不信。


    怎麽可能呢?


    他什麽時候和殷念勾搭上的?


    這麽久,與殷念兩人之間的矛盾都是在演戲?


    他救自己也是在演戲?


    說什麽鬼話!


    明明原穆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哪兒有什麽時間去對殷念表忠誠?若是表忠了,他怎麽又會不知道?正當他沒有防著原穆生的嗎?


    而同時,周海平尷尬的頭都要掉了。


    什麽玩意兒?


    這不是控製?那就是說原穆生自願的?


    原穆生之前一直是在了智麵前做戲,這會兒得到了金色令牌才翻臉瞬殺?


    “不是……”周海平難得磕巴了,“那我?那我剛才……你,殷念咱不是一家人嗎?你咋這樣呢?不告訴別人也得告訴我吧?你這樣搞的我很難做人的啊!”


    他承認方才他說話是有點大聲!


    “了智。”殷念突然笑了,“看你這舍不得閉眼甚至想將眼珠子摳出來放著的樣子,心裏一定不信吧?不如我來告訴你,他是何時與我表忠,我又是何時知他心意的!”


    他的令牌已經完全長在了原穆生的手上,如今原穆生是新的監代人了,那金色的大門也安靜了下來。


    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把一顆心給提了起來,是啊?殷念和原穆生,誰能想到呢?


    天龍域域主他們甚至是一點實感都沒有。


    柳如霜等人更是眯著眼睛仍然盯著原穆生,甚至覺得下一刻原穆生就會再度翻臉。


    殷念將手伸進自己的衣袖中,她手腕處綁著一段經常用來擦刀的黃稠。


    殷念背後突然響起了無數破風聲。


    咚!咚!咚!


    齊刷刷的腳步聲傳來。


    而書靈也拿著古書站在了殷念的肩膀上。


    一片黑甲戰士撥雲而來,竟然是屍鬼戰士們!


    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柄刀。


    默默的站在了殷念身後,沒有唿吸,寂靜一片可身上的煞氣卻像是要將所有人都吞噬掉。


    殷念舉起了刀。


    他們也在身後舉起了刀。


    殷念伸出手,亮出了手腕處綁著的黃稠!


    他們也齊齊伸手,黃稠飄揚。


    風吹黃稠,這一片鮮豔的明黃讓了智的眼瞳顫抖的更厲害了,他好像……曾經見過這一幕?


    有什麽記憶要破開他的腦袋!


    那一日,殷念與原穆生徹底決裂的那一日,殷念說要放棄原穆生的那一日!


    殷念:“明黃,神域帝王之色!”


    書靈點頭,對著剛才從古書中找到的內容,接著殷念的話說:“這本是帝王才能用的顏色,可神域帝王將帝王之色贈予了神域最忠誠的神域軍,帝綢覆腕,是為帝王的祝福。”


    書靈看著殷念握緊手上的帝綢,目光堅定有力道:“吾王將諸將視為朋友,家人,血中肉,肉內骨,骨裏髓,帝綢覆腕,守的是脈,望諸君遠征,不求勝戰,但求全歸!”


    “此乃,我軍戰士才能知道的,帝綢覆腕!”


    而下一刻,殷念與身後的屍鬼們齊齊扯下了手腕上的黃稠。


    看見這個熟悉的動作,了智終於顫抖了起來,這個動作,當日原穆生做過!


    殷念用力擦過手上刀麵,正擦一下道:“帝綢正擦刀,承王恩,奉王命!”


    反拭三下道:“帝綢反擦刀,一擦將違王命,不能全歸,隻求勝戰。”


    “二擦愧父母妻兒,恐不能迴鄉團聚,身體發膚難以保全。”


    “三擦愧故土,此戰未有十足把握,依然要去,不勝不歸。”


    正一反三擦拭後,帝綢在所有人麵前一分為二。


    殷念:“你以為當日原穆生做出這動作隻是尋常擦刀?你以為將一塊擦刀的布一分為二是因為他要表示與我決裂之意?天真!斷帝綢,斷敵仇!這是戰士出征之時,將帝綢扯下,對他們的王表露決心的動作!”


    “正一擦刀是普通作戰。”


    “正一反三做滿,是對他們的王表以最崇高的敬意與最大忠誠的方式,你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外域人,你懂我們什麽?”


    殷念握著手上那一分為二的黃稠。


    往上指了指,“帝綢斷後上拋,是戰士可歸,戰局並不艱險。“


    “帝綢斷後下落於土,是此戰艱險,恐難歸鄉,帝綢代人若不見屍,帝綢歸墓,魂歸故土。”


    那一日,原穆生的帝綢是拋向地麵的。


    當著殷念的麵。


    他每次蘇醒後都能慢慢的迴憶起全部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恨在加深,可是每一次隨著記憶的全部複蘇,對故土的愛也會迴來。


    這僅僅是他諸多蘇醒中的一次……沒有例外,他是最愛神域的原穆生,是愛大過恨的原穆生。


    一開始被了智哄騙時他其實便十分抵觸了智。


    可後來卻慢慢變得順從,甚至對殷念突然徹底翻臉,如今想來那翻臉翻的十分生硬。


    安帝他們驚駭的想,可能是順從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恢複了全部的記憶,隻是在演,在打探他背後的勢力。


    “了智,你還記得當日我與他的諸多對話嗎?你肯定不記得了,但我記得,一字一句都記得。”


    “他在這樣明晃晃的表露決心後,說了許多用來迷惑你的話後,說‘你觀我所做,便能知我決意,你是個聰明人,當然,你也可以強製用令牌帶走我,你與那日詛咒廢物不同,你敢將這東西拿出放在我麵前,便是能做到,對吧’他是這般對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


    “我當然知道!讓我觀他所做,而不是所說的那些用來哄騙你的假話,知他決意?我當然全部知道!”


    沒人知道那一刻她的感受。


    她當日的猙獰暴怒都是真的。


    不是怒他的背叛,而是羞愧湧上心頭,幾乎落淚還要強忍著。


    “他還暗示我可以用令牌帶走其他的戰士們,留他一人在你身邊做臥底便好,我本就是要帶大家走的,其實那一日我本是要連他也一起帶走,我以為他真的被你哄騙,可我沒想到,他要自己留下。”


    “我雖不知為何,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今日我才知道,他定是為了金令留下的。”


    “為了監代人的位置留下的,為了對你一擊斃命,知道你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一個龐大勢力而留!”


    畢竟,原穆生可是經曆過那一次萬域血洗,親眼看見過那些人有多恐怖的戰士。


    可以說原穆生當時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迴神域。


    “你說你要放棄他!”了智喃喃,眼中的光快要散了,“那也是……騙人的?”


    “當然是騙你的,你這條老狐狸,不這樣如何騙得了你!”


    “當然,我也是個人,我也不是真的就那麽堅定的,如果你再聰明一點,如果你是孟陽,你可能就發現了,那一日我好不容易說出我要放棄他的話後,第一次啟動令牌帶走屍鬼們之後,我又反悔,說他遲早有一日會迴到我身邊。”


    “你還記得嗎?”


    “你當時隻顧著諷刺我了,肯定沒有發現,不覺得奇怪嗎?”


    她也是人,在第一次啟用令牌時她看見了更為完整的原穆生,看見他一次次的蘇醒又想起便知道,這一次也是如此,壓根兒不是什麽還沒想起來,按以前迴想起來的時間,這會兒早就全部想起來了。


    她實在是不忍心也沒有控製住自己。


    便忍不住對原穆生說‘我不會放棄你的’,她想,在那樣的絕望掙紮和赴死的孤勇中,至少她要讓他知道,她一定要救他的,當時脫口而出便是這句承諾。


    如果了智敏銳些,可能就會深思其中那一點微不可見的怪異,可惜人非神明,她做不到一個‘全’字,了智更做不到。


    “了智,今日便是我實現諾言的一日!”殷念臉上帶著放鬆的笑。


    了智渾身抽搐,在巨大的怨恨與不甘中,眼中光芒全消,終於死了個徹底。


    天知道那一日她帶著所有人離開獨獨沒有帶原穆生離開時,他孤身一人站在那裏的樣子有多紮心。


    他真的就成了一個人孤軍作戰了。


    她想讓原穆生在所有人麵前脫掉‘叛徒’的外衣,他是英雄。


    清清白白的英雄要風風光光迴家。


    殷念抖著手朝原穆生伸出手,“迴家吧,迴家了,原穆生。”


    原穆生眼睛都紅了。


    他從未想過有這一天,他隻想過,或許還沒查探到什麽就被發現,而他會永遠以‘叛徒’的身份死去。


    他會腐爛在他鄉泥裏。


    不見春雨。


    他甚至不確定殷念是不是真的看懂了他的暗示,因為從那一次之後,他與殷念便再也不敢說些暗示的話,甚至他還幾次出手毆打殷念為了博取了智的信任。


    可他沒想到。


    他還能有清清白白迴家的一日。


    原穆生紅著眼伸出手。


    噗呲!


    一柄從未見過造型古怪的長劍突然從他胸膛穿過。


    那身後金門竟然再度顫抖起來,長劍就是從金門裏飆射而出的。


    白光不受控製的從裏頭傾瀉出來,威壓的氣勢比上一次還重!


    像是有什麽人要從裏頭出來了。


    “原穆生!怎麽會?你不是已經是監代人了嗎?這金門不是受你控製嗎?”殷念臉色巨變,急忙伸手去拉他,“快過來!”


    “噗!”她的身後,一直入定的阮傾妘突然周身燃起藍色火炎吞噬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衝擊王師的靈力,氣息大亂,衝擊王師失敗不說,還元氣大傷。


    而避開人群也避開殷念的元辛碎一隻手死死的摁住了自己的臉頰。


    臉頰上。


    暗紋已經滿透!


    他抬起頭,那雙眼睛直視天空上的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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