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毓慶宮中,昏昏欲睡的九阿哥突然驚起。


    “蒼了天了!”


    他驚唿一聲,腦子終於轉動了起來。


    脫離一切的先入為主,拋掉此前種種相處,隻單單研究今夜這一遭兄弟間的相處話聊。


    九阿哥控製不住地捂臉,雙手顫抖,下一刻,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好像是真的傻。


    不然的話,也不能夠到現在才後知後覺那擺在眼前觸之即明的真相。


    四哥 ... ...


    四哥也迴來了。


    可是 ... ...


    “可是四哥對我很好啊——”


    陷入茫然的九阿哥不自禁地蜷縮起來,一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


    四哥肯定不是這些日子才迴來的。


    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可是追根溯源,他又找尋不出來四哥究竟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因為從頭到尾,從他自己重生迴來,第一次纏上四哥開始,四哥就一直對他很好,從來沒有哪一個時候發生了轉變。


    雖然他腦子是不怎麽靈光,但有些明顯的變化,他還是可以察覺到的,可是對著四哥,他真的就是半點兒也沒發覺異常啊。


    所以,四哥到底是什麽時候迴來的呢?


    是在他之前呢?


    還是在他之後啊?


    九阿哥抱著自己的雙腿,縮在床角細細思索。


    他若有所思,或許是在他迴來之前吧。


    在自己纏上四哥之前,四哥應該就已經重生迴來了,所以後來的種種相處,他才半點兒沒有發覺四哥的異常。


    那四哥知不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呢?


    “應該是知道的吧 ... ... ”


    胤禟有些羞赧地閉上眼睛,就他這一天天的瞎胡鬧,一點兒沒有遮掩的想法,四哥那麽聰明的人,能看不出來他的不對勁就怪了。


    羞澀完,他又難掩心中高興。


    四哥明知他也是重生的,卻還是對他很好,真正地拿他當疼愛的弟弟對待,雖說比不上十三弟,卻也超脫於其他人。


    這是不是說明,四哥並不記恨他上輩子幹的混賬事啊?


    迴憶起自己曾經跟四哥針鋒相對的種種,胤禟忍不住哀嚎一聲,內心深處滿是心虛。


    他甚至有點後悔了。


    後悔自己幹嘛要這麽聰明,發現四哥重生的事實。


    如果他還是被蒙在鼓裏,沒有發現這個真相的話,他就能夠保持著滿心的自得持續黏在四哥身邊,撒嬌賣萌無所不能了。


    可現在 ... ...


    “啊!!!”


    胤禟痛苦極了,就他那點小把戲,能怎麽在四哥麵前掩藏自己的心虛啊?!


    指不定明兒個見四哥的第一眼,他就得被四哥發現端倪,繼而拆穿真麵目。


    胤禟想要保持現狀。


    他就是心虛就是膽小就是怯懦,就是不想要讓上輩子的事情影響到自己與四哥這輩子的感情。


    不說穿的話,他還能當四哥第二好的弟弟,地位僅在十三弟之下。


    可要是說穿了 ... ...


    想到上輩子那條京巴狗的事情過後,自己每迴遇見四哥,都隻能得到冷漠的眼神、疏離的對待,胤禟就難忍心頭的不舒服。


    就剪條狗的尾巴,自己還被反剪了辮子,都隻能得到四哥冷漠的對待,而現在擺在麵前的,乃是上輩子那說不清的仇恨,怎麽想待遇都不會有多好吧!


    胤禟退縮了,他怯怯低頭,將臉埋在膝蓋上,無比慶幸自己今晚沒有賴在四哥房裏。


    不然今晚就得麵對慘烈的現實了。


    他還慶幸,慶幸明兒個一早,四哥就要和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一起上朝去了,下朝後又得到戶部去,最快也要到酉時才會迴宮。


    所以還有大半日的時間可以給他平複心情,思考對策。


    他得好好想想,想想到底是跟四哥相認好,還是繼續裝傻充愣好。


    夜已深,可胤禟半點兒睡意也沒有。


    他摸索著下了床,輕輕打開窗戶,讓一縷月光透過窗縫照射進來。


    而後,他便取了花瓶中擺著的一株月季花,盤膝坐下,便開始了辣手摧花。


    “相認。”


    “不相認。”


    “相認。”


    “不相認。”


    “ ... ... ”


    好好一朵盛開的月季花,硬是被他拔得隻剩一根光禿禿的杆。


    看著手中僅剩的一片花瓣,再看看身前撒了一地的花瓣,胤禟的臉色逐漸沉重起來。


    不為別的,隻是因為他手中的那最後一片花瓣,代表的是“相認”。


    這讓胤禟很慌。


    慌著慌著,他又把手摸到了另一個擺著梅花的花瓶上。


    “一株月季而已,不算什麽的 ... ... ”


    抱著梅花,胤禟認認真真地安撫了一下自己驚慌失措的小心髒,然後,開始了新一輪的辣手摧花。


    這一次,他決定從“不相認”開始說。


    於是乎:“不相認。”


    “相認。”


    “不相認。”


    “相認。”


    “ ... ... ”


    好消息,隻剩一片花瓣在枝幹上了。


    壞消息,自己手上剛拔下來的那片花瓣代表的是“不相認”。


    “emmm ... ... ”胤禟陷入了沉思。


    難道說天都要他直麵人生的風風雨雨?


    難道就不能讓他掩耳盜鈴,當一個啥也不知道的傻子嗎?!


    “哎 ... ... ”胤禟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看著身前飽受折磨的花兒,又看一眼屋外明亮的月光,一邊出神地思考著,一邊手上動作不停地收攏著花瓣。


    最後,他拿出了自己久未見世的鐵鍬,披上大氅,就出門葬花去了。


    這月季也好,梅花也好,都想讓他去直麵暴風雨,可是吧,他真的不是很想麵對風雨的洗禮啊!


    猶猶豫豫還是做不了決定的胤禟一點點埋葬著被自己辣手摧花的可憐花兒,看著手上的鐵鍬,小臉皺成了一團。


    葬花容易,相認卻難。


    有點傷春悲秋了的胤禟抖抖手,將鐵鍬隨地丟下,但沒有直接轉身迴屋,而是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轉身離去。


    隻是他前往的方向,並非自己的屋子。


    胤禟隻覺得自己現在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一舉一動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他的魂魄好像飄在半空中,就這麽看著自己悄悄走向四哥的房門,沉默地站了會兒,直接伸手打開了門,走進去,便蹲在了床前,雙手托著下巴,定定地看著熟睡的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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