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愛恨情仇,總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


    紫禁城,乾東六所


    又一次驚醒,胤禩睜著無神的雙眼,直直看著頂上床帳。


    他夢到了上輩子的事情。


    不是與四哥決裂後的事情,而是在決裂之前,他們還是好兄弟的那些時光。


    胤禩緩緩坐起身,伸手撫了撫頭上虛汗,有些迷茫。


    上輩子,他和四哥自幼交好,縱使在最初,是他黏上的四哥,可漸漸的,四哥對他越發的好,比之對太子都不差多少。


    更別提後來太子還自己作孽,把四哥往外推,給了他絕佳的機會成為四哥最親近的兄弟。


    隻是 ... ... 怎麽就變了呢?


    赤腳踩在地上,冰涼的觸感讓胤禩迴過了神來。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才抬腳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來,仰頭看著高懸明亮的月兒,思緒逐漸沉沒,迴到了上輩子。


    那時候,他和四哥玩得最好。


    四哥自來是別人對他好一分,他就對別人好十分的性子,在兄弟之中,太子是他的好哥哥,被他依賴,也被他維護。


    因為常年跟著太子一起,其餘的兄弟與四哥都不如何親近,直到他進了上書房,開始黏著四哥,就成了唯二親近四哥的人。


    隻是太子看不慣他,總在他與四哥相處的時候橫插一腳,偏偏四哥在二選一中,又永遠偏向了太子。


    那時候的小八阿哥,心裏憤憤不平,卻又無能為力。


    因為他才是那個後來的,根本比不過太子這個一直在四哥身邊的哥哥。


    好在,機會很快來臨。


    佟佳皇後薨逝,四哥悲痛萬分,太子卻在這個四哥最需要陪伴的時候選擇了後退,他便抓住了機會,陪著四哥守靈,安慰著難過的四哥。


    而後——在索額圖進宮的時候,故意引四哥去了毓慶宮。


    胤禩仰望著月亮,唇角微微上揚,每每迴想起這事兒,他都覺得那時的自己聰明得過分,天時地利人和,他不設計太子一趟,都對不起太子給的好時機。


    計謀得逞,即便四哥還是跟著太子混,但心中隔閡已起,隻需慢慢等著,總有一天,他會超越太子在四哥心中的地位。


    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在太子發現端倪,開始抓著他對付的時候,十三出現了。


    十三胤祥,他才是那個真正後來居上的人!


    思及此,胤禩忍不住咬牙,他那時就不該憋著一口氣跟太子爭來鬥去,白白給了胤祥機會。


    太子也蠢,死咬著他不放,完全不去管胤祥的存在,甚至不敢與四哥攤開聊聊,將心中隔閡消除,就這麽任由那事橫亙在二人中間。


    就這樣的對手,胤禩表示對其嗤之以鼻。


    可是,再想到後來的事情 ... ...


    哎!


    胤禩也忍不住歎氣。


    順便自嘲一聲,其實那會兒的他自己也是很蠢的。


    不蠢的話,也不能夠忙活了那麽多事以後,就為一個突然出現的胤祥,覺得四哥心裏根本就沒他這個弟弟,誰都可以比他重要,然後開始自己鬧別扭,憋著一口氣要四哥哄他。


    偏偏四哥來找他,他還要拿喬,覺得程度不夠,一邊跟太子較勁一邊和胤祥比較。


    結果就是他與四哥日漸疏遠,四哥身邊依舊有太子在,但他的位置已經被胤祥替代 ... ... 不,胤祥比他厲害,太子可比不上胤祥。


    至於他自己,也組起了自己的小團隊,有九弟、十弟,還有十四弟。


    想到十四胤禵,胤禩越發想捂臉。


    那會兒的他是怎麽想的呢?


    他想著,既然四哥那麽重視十三弟,那想必也不稀罕一個十四弟吧。


    因此抱著濃烈的不滿,拉著十四弟一起遠著四哥。


    每每見到四哥與十四弟不歡而散,他心裏總會生出愉悅的情緒來。


    四哥啊,你看,十四弟不喜歡你這個親哥哥呢。


    很難形容那會兒他的心情如何,反正是高興居多的。


    隻是 ... ...


    那時的他,從來沒有想到最後會真的與四哥鬥了個你死我活。


    鬆快的心情化為烏有,胤禩低了低頭,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將思緒全部收迴,不願再去迴想上輩子的種種。


    迴憶太多,總是讓人心情不好的。


    倒不如好好想想,汗阿瑪他們什麽時候結束南巡歸京。


    這陣子的紫禁城,著實清冷了很多。


    窗戶正要關上,胤禩卻頓住了手上動作,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不遠處,那兒有著一個小身影。


    “胤?。”


    站在乾東六所外,胤禩定定地看著正在挖坑埋東西的胤?,幽幽出聲,直接把他給嚇得原地打了個滾。


    “啊!”急促地驚唿一聲,胤?才顫顫巍巍地抬頭,“八、八哥?”


    “ ... ... ”眼睜睜看著胤?原地打滾的胤禩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應道,“是我。”


    “你在幹嘛?”


    瞥了一眼那被挖出來的小小的坑,胤禩不解詢問。


    被問到的胤?有點尷尬,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毀屍滅跡呢。”


    “???”聞言,胤禩滿頭問號,“什麽東西?”


    毀屍滅跡?


    他家十弟這是又造什麽孽了?


    “咳咳,那什麽 ... ... 八哥,我跟你說,但你不許跟別人說啊。”


    胤?小心翼翼地開口,他無比期待地看著胤禩,希望胤禩能給他保密。


    胤禩卻不直接答應他,而是說道:“你先說,我看看事情的嚴重性,再決定要不要給你保密。”


    聽到這話,胤?瞬間就蹦躂了起來,手上挖坑的工具丟了一地。


    他臉色煞白,有點急切地開口:“不、不是很嚴重的,就是 ... ... ”


    “就是我不小心把九哥的琉璃盞給砸了 ... ... ”


    琉璃盞?


    胤禩歪頭思索了一下,才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就那個,四哥去年送給九弟的生辰禮物?”


    看著胤?顫抖地點頭,胤禩陷入了沉默。


    槽多無口,他隻能說:“十弟,你完了。”


    一般的琉璃盞,那不算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


    偏偏這個琉璃盞,它是四哥千挑萬選送給九弟的生辰禮。


    模樣都是根據四哥親手畫的樣式燒製出來的,那就更顯得珍貴了。


    九弟珍愛得不行,然後現在被十弟砸了。


    emmm ... ...


    胤禩很認真地提出了建議:“胤?啊,要不你現在收拾收拾東西去流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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