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如大阿哥他們,一點兒不知道自家汗阿瑪都在想些什麽東西,倒是一直被自家四哥抱著的十三阿哥有些好奇地看著康熙。


    他總覺得今天的汗阿瑪有點古古怪怪的。


    汗阿瑪不該對他有那麽多的關注才對。


    十三阿哥心中沉思。


    自那次在承乾宮耍了汗阿瑪一遭以後,後來雖說也常見到汗阿瑪,但他上頭還有那麽多哥哥,汗阿瑪便沒多少心思關注他,偶爾瞧他的眼神雖帶著分慈愛,卻也不深。


    可今日這一見,卻截然不同。


    別看汗阿瑪麵上不顯,也沒怎麽把眼神著落在他身上,但作為當事人,他可是能清楚感覺到那每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都是帶著滿滿欣慰與疼愛之色的。


    這如何能不叫他心中生疑?


    想到一眾兄弟齊齊重生的事情,十三阿哥心中沉重了些,別是他汗阿瑪也迴來了吧?


    但是,若真是汗阿瑪迴來,他可能用這種夾雜著欣慰疼愛之情的眼神看自己嗎?


    十三阿哥不知道,他以前也受寵,但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以後,就落寞了下去,這種眼神,直到汗阿瑪駕崩,也未曾見到過。


    所以若真是他那駕崩於康熙六十一年的汗阿瑪迴到人世 ... ...


    嗯,晚上偷偷把這個可能跟四哥說一下,省得到時候四哥無知無覺的就被汗阿瑪給坑了。


    十三阿哥冷靜淡定,麵上就仿佛一個普通幼兒,半點兒沒把心中的震驚疑惑暴露出來,就連抱著他的四阿哥也沒發覺他的異樣。


    好歹是當了三百年阿飄的堂堂怡賢親王,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可是半點兒不輸給他家著名冷麵皇帝的四哥的。


    除了在四哥麵前毫無隱藏,其他人?


    嗬嗬。


    怡賢親王冷笑,你想看到什麽,並不取決於你能看到什麽,而是取決於本王想讓你看到什麽。


    上首的康熙帝尚不知道自己的底已經要被十三兒子扒個幹淨了。


    他是在太皇太後薨逝後,受不住悲傷暈倒時迴來的,那會兒剛迴來,就遭遇了又一次送走皇瑪嬤的痛苦,還沒能見到皇瑪嬤的最後一麵,縱使是老鬼如康熙,也有點遭不住。


    所以他靜靜地度過了為皇瑪嬤守靈的那幾日,又趁著機會拾整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了解了一番如今的前朝後宮情況。


    然後猛地發現,這不了解還好,一了解才發現,這大清怕不是要完了啊!


    作為一個心中諸多悔憾的老鬼,康熙帝對自己每個兒子都有些愧,最愧最悔的自然要屬他親手帶大的太子胤礽、親自選定的繼承人四子胤禛,以及親自選定又多番磨煉作為輔政賢王的十三子胤祥。


    康熙帝很悔,可悔之晚矣,他一個老鬼,如何能去彌補這些孩子呢?


    隻能是每日裏這裏飄飄,那裏轉轉,去看一下保成,看一下小四,看一下十三,再一邊罵著一邊臭著臉去看其他的兒子。


    他對所有兒子都是愛的,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但更加無法反駁的是,這點愛是吝嗇的。


    為人阿瑪,總有偏愛的孩子,他是帝王也不例外。


    保成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傾注了無數感情,自是最為偏愛的。


    隻是人總是這樣,一到老了,就開始各種昏庸起來。


    他本就疑心病重,老了老了,就更加多疑了,於是慘事釀成,他親自逼瘋了他的太子,他的保成。


    他其實不太敢見保成了,也隻敢在成了無處可去的亡魂以後,才敢飄在保成身邊,絮絮叨叨著自己心中的愧疚與悔恨。


    然後是胤禛,他的四子,其實最開始的小四,是很活潑好動、嬉笑怒放的,隻是後來才變成了外人眼中的冷麵阿哥、冷麵王爺,乃至冷麵皇帝。


    康熙帝清楚地記得小四是怎麽變的,是在那個孝懿離開的夏日,因為想為孝懿守孝三年而被德妃拒之門外,因為胤禟剪了孝懿留給他的小京巴,一怒之下把胤禟的辮子給剪了,而後被自己罵了一句“喜怒不定”。


    自此,他便開始走上喜怒不形於色這一條路了。


    其實喜怒不形於色本沒什麽不好,小四乃是皇子阿哥,來日少不了一個親王之位,入朝辦差總要有些城府才好,但一想到是自己一句“喜怒不定”把本來活潑開朗的孩子變成那樣的,康熙帝便又悔又惱。


    哦不對,老鬼康熙帝是隻有悔,但那時罵完四子的康熙是有些惱意的。


    他覺得不過就是一句隨口脫出的話,就硬把自己逼得麵目全非的四子是在變相地挑戰他的權威,所以後來的幾年上書房,他再沒多關注於這個四阿哥了。


    直到後來,四阿哥入朝辦差,他才又漸漸地對其投注目光。


    再到最後,他把偌大的皇朝,全部交到了胤禛的手上。


    康熙帝欣慰又悔恨,欣慰於胤禛好好地扛起了大清,悔恨於他晚年的昏庸硬生生拖死了這個孩子。


    才十三年啊,他自己是當了六十一年皇帝,卻累得自己的繼承人隻當了十三年帝王,無得享受,唯有送命。


    康熙帝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他沒有那麽看重手上權柄,若是他早個幾年退位呢?


    不管是保成,還是胤禛,他們誰上位,都是能做好一個帝王,帶著大清再上高峰的啊。


    他經常設想著,如果是在一廢太子前,他就退了位,有他在後麵,保成能穩穩當當地坐好這個皇位,底下實幹能臣有胤禛,武將有胤祥,他再壓製好那群不省心的兒子 ... ...


    亦或者,在他已經選定好胤禛接手大清時便退了位,他還能活個好些年,就能指點一下胤禛帝王心術、平衡中庸之道,在胤禛遇到難處時提點一番。


    且他還活著,不管是德妃還是老八十四那一群混賬,也沒法兒給胤禛添堵添難,他一個大活人就在身後支撐著胤禛,誰還能宣揚胤禛篡位改詔不成?


    可惜啊,設想再多也無用,畢竟他隻是一個無所歸處的老鬼。


    前麵幾年還能揍一下胤禟出出氣,自胤禛駕崩以後,就隻剩他獨自飄著了。


    就是這飄就飄吧,還給他見到了那麽多氣鬼的事情!


    就弘曆那小子,雍正朝的時候看著也不錯,對胤禛格外孝順,可就是這麽個混賬東西,連守孝都不給他汗阿瑪守,居然搞出來了一個什麽心孝?


    簡直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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