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總管端了一碟子糕點上來,勉勉強強將趙煦風哄到了一邊去。


    趙國公轉頭看了一眼兒子的方向,歎道:“若是可行,我真巴不得他跟著你們走。”


    “好在如今阿風也有幾個朋友了……”


    這話說的自然是許家表哥。


    薛清茵顯得輕鬆許多,道:“以後還會再見的。”


    趙國公重重點了下頭。


    眼見天色也不早了,便親自送薛清茵和宣王出府。


    趙煦風聽見動靜,一下摔碎了點心碟子,巴巴地跟在後麵:“阿娘,阿娘……”


    薛清茵踮起腳摸了下趙煦風的腦袋。


    頭上戴的金冠還有些紮手。


    宣王一把將薛清茵的手拽了迴來。


    薛清茵暗暗嘀咕。吃醋?這醋也吃?


    趙煦風雖然讀不懂他們臉上的情緒,但他能感知到這一刻的氣氛……


    他無措地看向趙國公,嘴裏喊的仍是“阿娘”。


    趙國公熟門熟路地騙他:“阿娘要出一趟遠門。”


    趙煦風點了下頭,一手抓住了薛清茵的袖子,一手抓住了宣王的袖子。


    宣王迴頭看他,趙煦風嚇得一哆嗦,撒開了抓著宣王那隻手。


    但很明顯,他撒錯手了。


    宣王冰冷的目光仍落在他的身上。


    趙煦風這下反而來了點包天的傻膽。


    他又抓了上去。


    “走,走,一起。”他說。


    趙國公沒好氣地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走?你要一起走哪兒去啊?”


    “和阿娘走。”趙煦風嘴裏堅定地蹦出四個字。


    這下連“新爹”都沒那麽嫌了。


    趙國公方才話是那麽說,但真輪到趙煦風認別人當爹,連親爹都不要了,他一口老牙都快咬碎了。


    “你給老子留下來吧你,親爹都不要了還!”趙國公一把抱住趙煦風的身軀,生生把他拖住了。


    宣王轉身道:“趙國公備一口箱子,本王要帶走。”


    趙國公冷靜了點,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對,差點忘了。”


    趙國公也不敢撒手,一邊抱著兒子,一邊吩咐趙總管去準備箱子。


    薛清茵轉頭,正兒八經地對趙煦風叮囑了一聲:“聽你爹的話。”


    宣王額頭的青筋蹦了蹦。


    反正……趙煦風這個複雜的關係,總歸是讓宣王殿下有些不爽。認他當新爹,都不爽。


    趙煦風望著他們的身影,嘴裏發出咦嗚咦嗚奇怪的哭喊聲,顯得隱忍又憨厚。


    眼淚和鼻涕都一塊兒下來了。


    薛清茵輕歎了口氣,這才感覺到對京中的一分不舍。


    這廂二人離開了趙國公府,那廂便立即有人稟報到了梁德帝這裏來。


    “……聽聞走的時候,趙國公還送上了一箱珠寶。”


    梁德帝聽完,輕歎道:“趙國公養著這個癡兒,也著實不容易。”


    “去吧。”他對那稟報的人道,遂沒有再多問宣王還做了什麽。


    另一廂。


    魏王已經接連多日不曾睡好了。


    從側妃的床上驚醒,他一時間甚至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殿下,王妃要見您。”宮人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


    “她又出什麽事了?本王不過在側妃房中宿了一晚,她便又跳了腳了?”魏王臉色難看,但還是起了身。


    徐家被流放後,他母妃身邊的嬤嬤再三叮囑他,一定要保住魏王妃這一胎。


    他也隻有聽了。


    不過一旦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他不僅與徐家斬斷聯係,婉貴妃的話他也再不要聽了!


    “帶路。”魏王跨出了門。


    魏王很快來到了魏王妃的住處,進門便見魏王妃呆坐在那裏,像個木頭。


    魏王皺眉,問:“這又是怎麽了?”


    柳月蓉近日其實也沒睡好,甚至恨不得將江側妃掐死。


    她沒想到科舉案最後鬧得這樣大……江側妃那個姐姐的事,她自然不敢再插手……


    她甚至怕被外頭的人曉得了。


    也怕被魏王曉得了。


    到時候婉貴妃母子恐怕要指責她拖後腿……


    加上如今徐家倒台,魏王府挨了申飭。


    相比之下,薛清茵受的苦算什麽呢?


    柳月蓉實在笑不出來了。


    可最最叫她難以容忍的還是……魏王昨日竟然留在了江側妃房中。


    柳月蓉簡直怒火中燒。


    江側妃怎麽有臉?


    “殿下……”柳月蓉壓下心頭的怒火,抬頭迎向魏王,低聲道:“我知殿下近日煩惱……”


    “你既知本王的煩惱,便不該時時來打攪本王。”


    柳月蓉喉頭哽了哽,但還是說道:“我隻是想幫上殿下……我知道眼下是魏王府、母妃和徐家共同的困境。”


    她昔日從詩文中讀到許多不讓須眉的巾幗女子。


    有丈夫身死誓不改嫁,懷揣遺腹子與一幹族老鬥到底的。


    還有丈夫便貶謫,心甘情願跟隨去苦寒之地操持家裏,最後丈夫平反,她也跟著獲得誥命的……


    她便覺得,那些個女子,興許便也是她的明日。


    她不覺得害怕。


    相反,她想到能與魏王共進退,也算是樁好事。


    一同患過難,吃過苦,殿下才會知道她的好……


    但魏王一句話就打碎了她的美夢。


    “你能做什麽?”魏王問她。


    “你什麽也不能做,薛清茵至少能博得父皇的喜歡,你呢?”魏王不快地道。


    “我……我是正妃,我自要端莊自持,怎似她那般諂媚?”


    卻聽魏王涼涼道:“無人告訴你嗎?哦,也是聖旨方才下的。父皇憐惜薛清茵被朝廷大案牽扯其中,才受此苦楚,已下旨立其為宣王正妃,以王妃之身陪同宣王前往益州。”


    柳月蓉如遭雷擊,半晌才迴過神來,喊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這於禮不合……”


    “這話你去和城外駐紮的玄武軍、玄甲衛說……”


    柳月蓉重重地喘了口氣。


    “所以我當初說我帶兵去平安西軍的叛,父皇硬是不肯。如今好了,次次征戰都是宣王!他手中的權柄越來越大。那些將士將來恐怕都不認得皇帝,隻認他宣王了!如今軍中喧鬧一起,又恰巧大軍駐紮在附近,誰敢去和他們講道理?”


    “這是不將陛下放在眼中!陛下竟容忍他們?”柳月蓉於恍惚中搖了搖頭,還是難以置信。


    “如果父皇也想補償宣王呢?”


    柳月蓉不說話了。


    魏王頓覺無趣,轉身要走。


    柳月蓉驀地道:“薛清茵要去益州?”


    魏王不耐地應道:“嗯。”


    “她忍受得了舟車勞頓之苦?忍受得了遠離富貴榮華之苦?她那樣嬌氣……”柳月蓉慢慢又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她忍不了!”


    也就隻會在貴人麵前說說漂亮話罷了。


    等真落到糟糕的境地裏,……那時候宣王府上才會鬧個雞犬不寧呢。


    魏王:“……是啊,她跟著宣王去益州,實在可惜。”隻怕過兩年,便要被磋磨去了身上的美麗光華。


    柳月蓉嘶聲喊道:“殿下!隻有我才願與殿下同甘苦!”


    這廂。


    薛清茵入了宮。


    哎嘿,先去打個秋風!


    先去誰哪裏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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