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來接薛清茵的時候,她已經玩了足足半個時辰。


    “見過宣王殿下。”清思殿內的宮人紛紛跪地行禮。


    宣王越過他們,徑直走到了薛清茵的身邊。


    薛清茵抬起臉問:“迴去了?”


    “嗯。”


    “這出皮影戲我還沒看完。”薛清茵的語氣帶著可惜,但還是起了身。


    宣王掃過跟前跪了一地的宮廷藝人。


    這些人還是中宮皇後尚在的時候,因皇後有所好,才引入的宮廷。後來皇後不在了,慢慢地也沒哪個貴人召他們來表演皮影戲了。


    宣王眸光微動,問:“你喜歡皮影戲?”


    薛清茵道:“第一迴瞧,很是新鮮呢。”


    宣王微微頷首,命身邊的人替薛清茵拿上了賞賜。隨即二人走在前,一並跨出門去。


    宮人們見薛清茵與宣王並肩而行,驚愕地張大了嘴。直到他們的身影瞧不見了,他們方才醒神將下巴推迴了正位。


    出了皇宮坐上馬車,薛清茵才清點起今日的賞賜來。


    宣王騎在馬背上,與馬車並行,能聽見裏頭傳出的窸窸窣窣之聲。


    也不知薛清茵翻了多久。


    他突地聽見她道:“殿下果真是料事如神。”緊跟著她掀起了簾子,露出那張嬌嫵似花的麵龐來:“喏,今日收獲頗豐。”


    她說著,將懷中的盒子敞開來給他看。


    宣王顯得興致缺缺,隻掃過一眼便不再看了。


    薛清茵反手扣上盒子,伸出手去勾了勾宣王的衣擺。


    宣王一頓,立即又將目光落迴到了她的身上。


    跟在後頭的親衛便眼瞧著,側妃娘娘衝宣王殿下勾了勾手指。


    這等姿態,實在大逆不道。


    但宣王還是躬身下腰,附耳貼近了轎中人。


    “何事?”宣王啟唇問。


    薛清茵驟然探出頭去,吧唧一下親在了他的麵上。


    她道:“無事。”


    宣王怔住。


    停頓片刻方才直起腰來,再看向薛清茵的時候,眼眸便變得深沉了起來。


    薛清茵放下了轎簾,卻悄悄從一角往外看。


    她能瞧見宣王抓著韁繩的手,明顯變得用力了許多。手背上的青筋都因為繃緊而微微突了起來。


    果然有用啊!


    親一下就會立時改去方才的漫不經心,變得在意起來!


    薛清茵覺得怪有意思的!


    他們繼續默然地向前行去,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但後頭的親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光天化日之下,這、這般親近……


    殿下一言不發,便是縱容了!


    小半個時辰後,薛清茵獨坐廳堂之中,眼見管家進門,她便問:“請我過來作甚?”


    管家恭恭敬敬地拜道:“府中人還未拜見過側妃,今日小人便鬥膽領過來了。”


    薛清茵想了下,若要在王府上過得舒坦,她就不應該拒絕。


    “那就勞煩……管家姓什麽?”


    “小人姓呂。”


    “那就勞煩呂管家了。”薛清茵客氣地道。


    “不敢,不敢。”呂管家頭都不敢抬。


    等又朝薛清茵行了個禮後,他才轉身命其餘宮人進來。


    “這些是在存心殿伺候的。”


    “這些是膳房的。”


    ……


    呂管家一個個介紹過去,想是為了方便薛清茵弄清楚府上的結構,和不同人的職能。


    薛清茵聽得頭都大了。


    管這麽大的王府,那真不是人幹的事。


    還好以她的身份,可以合理擺爛。


    呂管家也留意到了薛清茵的昏昏欲睡,他溫聲道:“側妃且再忍一忍,如今隻剩下最後幾個了。”


    說罷,他拍了拍手。


    隨即踏進門來的,是幾個年紀稍長的宮人。


    呂管家道:“這是從東宮過來的。”


    薛清茵清醒了些,不懂就問:“既是東宮的人,為何留在了宣王府?”


    其中一人躬身道:“側妃不認得老奴,老奴乃是太子殿下的乳母。宣王殿下尚年幼時,老奴也曾照顧過幾日。”


    這些細節原著中自然不會寫。


    薛清茵恍然大悟,那宣王昔日是曾養在皇後的膝下?


    那人又拜道:“今日得見側妃娘娘,果真是個嬌俏美人。隻是側妃身量單薄,應當多多進補才是。”


    薛清茵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也不喜歡別人倚老賣老,當即擺擺手道:“嬤嬤不曾聽過虛不受補的道理嗎?”


    那人沉默了下道:“那就更應當好生調理身子,方才能早日為殿下誕下麟兒。”


    呂管家在一旁皺眉:“珍嬤嬤。”


    薛清茵心道,古時候的乳母果然都挺厲害。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道:“呂管家,還有別的事嗎?若是沒有我便歇下了。”


    壓根不理會那個珍嬤嬤。


    呂管家忙道:“還有……”


    他又拍了拍手,然後就見兩個親衛抬著一口巨大的箱子進來了。


    薛清茵一下坐直了。


    怎麽?又有禮物?


    呂管家命人打開了箱子,但呈現在薛清茵跟前的卻是一本本……書?


    “此乃王府各處產業的賬冊。除了封地上的,都在此處了。”呂管家道。


    封地上的賬目自有王府屬官負責。


    那東西涉及到封地稅收等等,無論如何也不會送到薛清茵麵前來。


    但就算是如此,這一箱子的賬冊也足夠叫人吃驚了。


    薛清茵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呂管家點頭,同時取出一物恭恭敬敬遞到薛清茵的跟前,道:“這是王府各處庫房的鑰匙。”


    那一串鑰匙,輕輕抖一下都會發出叮叮的聲響。


    薛清茵沉默住了。


    這不對吧?


    咱們一開始不是說好的過來做個側妃嗎?


    怎麽這玩意兒也要歸我管了?


    “這是印章。”呂管家還在往外掏東西。


    “等等。”薛清茵立刻喝止了他。


    “這會累死我的。”薛清茵非常坦誠地道。


    呂管家動作一頓,麵露錯愕之色。


    將王府中饋交予側妃,她不應當萬分高興才是嗎?


    有時候一般人家的正妻都未必能拿到大權呢。


    薛清茵對自己幾斤幾兩有很清醒的認知。薛家的產業不同……一則有薛夫人幫忙,二則,把薛家敗光她也不會有半分的負罪感,反正隻要不落賀鬆寧手裏,怎麽都行。


    可宣王府上的產業是要用來供養整個王府的。


    這要是給敗光了,往小了說,她的錦衣玉食不就吹了?


    往大了說,府兵怎麽養?


    養軍隊都是很費錢的!


    “所以側妃還是應當仔細調理身體才是。”那珍嬤嬤見縫插針地規勸道。


    薛清茵:?


    你不對勁啊。


    你一個倚老賣老的嬤嬤,眼看著呂管家把中饋交給我,這麽不講規矩,怎麽屁都不放一個啊?


    所以隻在意我能不能給宣王生孩子是嗎?


    魏王府上。


    府中的老嬤嬤也正麵無表情地規勸柳月蓉保重身體。


    “王妃身弱,今日用膳卻才不過一碟,如何能強健起來,早日誕下子嗣?”


    柳月蓉聽到後半句,心下浮動起了羞意。


    但想到這嬤嬤的口吻實在嚴酷,她便忍受不了地皺起了眉。


    老嬤嬤視若無睹一般,接著道:“昨日魏王沒有宿在王妃房中,王妃可知其原因?”


    柳月蓉忍著羞恥道:“不知。”


    老嬤嬤道:“王妃應自省。若是哪日叫側妃搶先有孕,就鬧了笑話了。”


    柳月蓉氣得麵上浮起了一層薄紅。


    她沒想到一個老嬤嬤都敢對她指手畫腳,當即不快地道:“那隻管給側妃吃避子藥就是,等我生下嫡子,才允她有孕。”


    老嬤嬤看著她,眉頭皺得更緊,仿佛在看一個傻瓜:“王妃當側妃是什麽人?她不是低賤的通房侍妾。她的父親乃是劍南道節度使。豈能隨意將避子藥喂給她?”


    柳月蓉愈聽愈煩,不由道:“你一個下人,豈有你來指點我的道理?”


    老嬤嬤不為所動:“老奴乃是貴妃娘娘派到府上來的,怕的就是王妃不通世事,須得老奴從旁輔佐。王妃若心有不滿,明日請安時向貴妃娘娘說就是。”


    她討好婆母還來不及,又怎敢對婉貴妃訴說不滿?


    柳月蓉惱火地皺起了眉,便想聽點兒好消息來平複一下心情。


    她扭頭問身邊的丫鬟:“今日宣王府上可得了申飭?”


    答話的卻是老嬤嬤,她板著臉道:“今日宣王和宣王側妃都得了宮中的賞賜。”


    柳月蓉聽得站了起來:“怎麽可能?”


    “是啊,怎會如此?一個側妃都能討得太後和當今聖上的歡心。”老嬤嬤涼聲道,“王妃還須努力才是。”


    如何努力?


    柳月蓉心頭又憤怒又茫然,也學薛清茵睡到日上三竿再去宮裏請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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