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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


    杜必書不明白燕虹的用意,索性邊走邊問。


    “燕師妹,你剛才的意思是……”


    “小徑那邊,焚香穀還扛得住,我擔心呂師叔算計於你。”


    燕虹的俏臉上,浮現一抹憂色。


    不用再多做解釋,杜必書心中了然。


    南疆異族那邊高手不少,焚香穀是能扛住一段時間,可肯定會有所損傷。


    在修煉界,有一句話很實用。


    死道友,不死貧道。


    當然,要是放大到宗門之間,那便是‘坑盟友,不坑同門’。


    一旦小徑前的激戰失控,呂順肯定不介意讓一個外人上前送死,尤其還是青雲弟子。


    兩人腳步匆匆。


    礙於門規,昨日燕虹並未帶他們三個逛過穀中深處,僅是在穀前的外圍區域。


    現在,卻到了山穀的深處。


    與外穀相比,這裏的建築風格大致相似,隻是更為偏向中原地區,且有著厚重的曆史沉澱。想來,在焚香穀初建時,還不曾被南疆的蠻荒氣息所影響。


    腳下道路十數條,不知通往何處。


    路旁的花草樹木,擋住了大半的視線,唯獨在極遠處顯露了一角屋簷和青瓦。


    燕虹並未選擇寬敞的道路,而是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小徑幽幽,綿長曲折。


    沿路可見的陽光愈加稀疏,樹影婆娑,到了最後,幹脆步入了一片山陰區域。


    很快,兩人來到一塊白色石碑前。


    在石碑上,八個大字分列兩行,異常醒目。


    “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毫無疑問,此地即為玄火壇。


    “杜師兄,這是宗門重地,我進去通知上官師叔,勞煩你在這裏稍等片刻。”


    “好!”


    杜必書沉聲迴應。


    燕虹也不耽擱,閃身往石碑後的小路掠去,很快消失在林木間。


    杜必書再觀察了一陣白色石碑,確定沒什麽可看的東西,便半倚在石碑邊緣,耐心在一旁等候。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


    耳邊,隱約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循聲望去,隻見燕虹陪著一名灰衣老者向這邊走來,邊走邊低聲談論。


    那灰衣老者,麵容清臒瘦削,一襲灰袍顯得簡單樸素。


    想必,此人就是上官策。


    即便幽暗小道那裏出了大事,上官策還是舉止從容,不見半點急躁。


    燕虹恭謹隨行,未有一絲的怠慢。


    “你是說三家異族聯合進犯黑洞?呂順那邊擋不住,所以才來通知我?”


    ‘黑洞’,亦是指那幽暗小道。


    “迴稟師叔,確實如此。好像,還有鬼族的影子,隻是一直不見他們出手。”


    “哼!呂順也忒廢物了一些,這都抵擋不住。”


    顯然,上官策對呂順同樣有著怨言,乃至不屑。


    這種長輩之間的恩怨,燕虹自然不會多嘴,沉默不語。


    兩人一前一後,繞過了白色石碑,上官策這才發現石碑旁還有一人。


    “你是何人?”上官策目光一冷。


    “稟前輩,晚輩青雲弟子杜必書。”


    杜必書拱手迴答。


    燕虹也在一旁幫腔解釋:“師叔,杜師兄是跟隨弟子來焚香穀助拳。”


    聽是青雲弟子,上官策泛冷的眸子恢複了正常,負手繼續前行。


    步伐沉穩,依舊不緊不慢。


    燕虹向杜必書比了一個手勢,兩人恭敬尾隨在上官策身後,一道往迴‘趕’。


    不去加速,更不擅自先行。


    又是一炷香過去。


    上官策一行三人,終於返迴幽暗小道的出口。


    正如燕虹所說,焚香穀扛得住!


    穀中的增援弟子已至,在他們的輔助配合下,二十五個焚香穀弟子組成了混元戰陣,擋住了異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混元戰陣以五人一組,分別站位金、木、水、火、土,組成混元五行之陣,一人為主,四人為輔。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五行生生不息,圓潤如意。


    此即為‘混元’。


    五組陣法合力,再度形成一座中型混元戰陣,彼此借力,宛若一堵銅牆鐵壁,牢牢堵住了幽暗小道的缺口。


    呂順懸停半空,那柄暗紅仙劍繞著他的身軀閃爍盤旋,如居於雲端的九天火鳳,某處陣勢稍有不利,就會禦劍支援。


    高處有呂順,低處則是李洵照應。


    九陽尺閃爍著玉白光芒,在戰陣的四周遊走,以輕靈的身法穿梭其間,如蟄伏在暗處的地龍,伺機擇人而噬。


    一明一暗,此即為‘兩儀’。


    其餘四五十焚香穀弟子,在宗門強者的指揮下,堵住了戰陣邊緣的縫隙,往複交替迎敵,不竭全力。


    不止是焚香穀弟子,還有六個形象各異的修煉者分散在另一邊。


    其中,周一仙和小環赫然在列。


    周一仙負手站在岩壁角落,舉止從容,目光深邃,似乎在瞧著那道幽暗的縫隙,任由山風將青袍吹得獵獵作響。


    小環俏生生立於身畔,小手攥著一塊薔薇糕,不停在鼻下嗅聞,可就是舍不得入口。


    兩人這般做派,焚香穀中人自然未曾差使,甚至還頗為尊敬。


    除了這兩位,剩下的四個修煉者則驅使法寶,對上了南疆異族,打得難解難分,身上或多或少有了傷勢。


    顯然,他們是焚香穀請來的外援。


    既然是外援,當然是要出力。


    其實,來援的修者還有三人。隻是,此刻他們已然身死,殘缺的屍體還躺在場中。其中的一個更被砍成了數段,一片血肉模糊,一看就知是魚人族下的毒手。


    相反,焚香穀一邊也有損傷,但負傷的七八人全被護送到後方,性命無虞。


    見此,杜必書目光一凜。


    在他的心中,對焚香穀的印象又差了三分。


    很明顯,焚香穀存在著在區別對待,自家人的性命金貴無比,對來援的盟友卻不是那般上心。若是換作青雲門和天音寺,肯定不會這般做,徒惹人生厭。


    同為正道,焚香穀的做法,確實不怎麽地道。


    杜必書偏頭望了一眼身畔,燕虹如有所感,別過頭朝他歉意一笑。


    顯然,她猜中了對方心中所想。


    杜必書也知此事與她無關,且剛才還特意引走了自己,當即以微笑迴應。


    站在兩人身前的上官策,冷眸掃過場中的每一處,視線在地上的三具屍首微頓,最終移向高處的呂順。


    清臒的麵孔上浮現譏誚,繼而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還真是有出息,這些異族就要求援?哼!”


    聲音不輕不重,但足以傳到呂順的耳中。


    呂順聞言一怒:“上官師兄,少在這兒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上!”


    上官策甫一出現在此處,就被他察覺,可對方不及時上前幫忙,反而在一旁冷言冷語,心中著實不爽得很。


    麵對這迴懟,上官策冷冽一笑。


    “好,那我獻醜一試!”


    說罷,一道藍芒咻地一聲從他袍袖中飛出,在半空拖曳出一縷藍色的軌跡,閃電奔襲一名魚人族強者。


    藍芒如刹那芳華,在魚人族強者胸口一閃而沒,之後,迅疾飛迴上官策的掌心。


    那是一柄如峨眉刺形狀的法寶,通體璀璨深藍,一縷縷寒氣在表麵縈繞。


    “九寒凝冰刺!”


    燕虹在一旁低唿。


    高處的呂順,也是雙目急縮,眼眸之中充滿了忌憚。


    再看那名魚人族強者。


    在他的胸口,多了一道細微的傷口,可沒有任何的鮮血湧出,反倒出現了細碎的淡藍冰碴,緊接著是成片的薄冰凝結,且往周圍迅速蔓延。


    僅是一眨眼的時間,那藍色薄冰布滿了整個身軀,魚人族強者驚駭的表情滯留在臉上,之後砰然後仰倒地。


    撞地的身軀四分五裂,一如砸碎的冰塊。


    剛剛還在劇烈鬥法的兩方,登時止戈。


    異族一方,迅速向後騰躍,聚集在小徑入口前,目瞪口呆地望著滿地的屍體冰渣。


    “還有誰,想要試一試?”


    上官策捏了捏手中的九寒凝冰刺,冷目掃視四周,話語森寒如冰。


    場中,一片死寂。


    杜必書瞧著‘轟’成冰渣的魚人屍體,不由對身前的上官策多了一分警惕。


    這位焚香穀二長老,修煉的功法竟然屬於至陰至寒,根本不像是焚香穀出身,就連使用的法寶都是這類至寒的寶物,雲易嵐讓他坐鎮玄火壇,不是沒有道理。


    至於剛才擊殺魚人族強者的雷霆一擊,看起來風頭無倆,實際也有偷襲的成分。


    但——


    這並不否認上官策修為的高深。


    九寒凝冰刺!


    好個九寒凝冰刺!


    六尾靈狐僅是挨了一記,就被生生折磨了三百年,即便身懷玄火鑒至陽寶物,也不能將九寒凝冰刺的寒氣化解,最終還是隕落在黑石洞下。


    看來,以後還是要離他遠一些。


    想到這兒,杜必書不由向後挪了一步。


    異族一方,經曆了最初的驚駭,隨即也有智絕之人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巫族四人之中,一個麵上塗抹著圖騰的中年男子走出,凝重盯著上官策手中的法寶,故作哂笑的神情。


    “上官策,別以為你能唬住我們,剛才你不過是占了偷襲的便利。”


    “是嗎?那你問問他們,一百年前老夫大展神威,殺得他們血流成河的場景,可是施展的偷襲手段?”上官策一指麵前的一眾異族,還以一聲哂笑。


    當他的手指在每一個異族的前方停頓,那個異族便會不自覺縮了縮脖頸,麵有大畏懼。


    那一場秘密激戰,他們或許不曾參與其中,但口口相傳的威名(兇名)更讓人刻骨銘心。


    上官策很滿意他們的畏懼,最終,冷冷看向說話的巫族中年男子。


    “倒是你們——巫族與蠻族向來水火不容,這次怎麽又穿了一條褲子,還敢到焚香穀這裏耀武揚威?


    你們幾個是高山族?還是黎族?亦或者……是那消逝的黑巫族?”


    在說到‘黎族’時,麵前的四名巫族不禁肩膀微顫,神情有了一絲不自然。


    頓時,上官策了然於胸。


    這點異狀,也被杜必書瞧在眼裏,同時有一個拗口的名字在腦中閃過。


    阿合台!


    那個隱藏在黎族中的獸妖細作。


    這樣說來,也講得通。


    有了阿合台的牽線搭橋,這支巫族和蠻族勾結在一起,也不足為奇。


    隻不過,顯得急迫了一些。


    畢竟,阿合台鼓動黎族族長進攻苗族,還是在十年以後。現在,黎族公然與蠻族摻和在一起,就不怕其他四支巫族的針對?


    還是說,十萬大山的變故,讓他們決定鋌而走險?


    就在杜必書猜測動機時,異族一方又有了動靜。


    那名巫族男子強壓下心底泛起的恐懼,先偏頭對著蠻族盟友‘嘰咕嘰咕’怪叫一通,再側身一指身後的幽暗小道。


    “老家夥,就算你強,不過是一人而已,又能殺得了幾人?阿合台族長隨後就到,帶著獸神大人的至寶,定要將黑洞完全打開!”


    阿合台?


    獸神大人?


    上官策旋即麵色一變。


    尤其,是在聽到‘獸神大人’四字。


    在場色變的,不止是上官策一人,還有站在他身後的杜必書。


    更有懸停半空的呂順!


    獸神大人的稱唿,他們不陌生。


    雖然在私下,他們也會稱其為‘獸妖大人’,但兩者沒有區別。


    都是指十萬大山中的那位。


    他真的要出來了嗎?


    普通焚香穀弟子、被請來的四個修者並不知道這些,uu看書.ukashu 都是一臉的疑惑。


    剛才,上官長老一招就斬殺了魚人族的強者,甚至震懾了一眾蠻族,為此,他們無不感到歡欣鼓舞。


    現在,突然迸出一個子虛烏有的‘獸神大人’,自然大為在意。


    反而是遠離人群的周一仙,麵有思索之色,一雙白色長眉抖個不停。


    “哈哈哈,怕了吧!一起上!”


    中年巫族男子暢快大笑,頤指氣使地朝一眾蠻族一揮手。


    這一揮手,在場的魚人和牛頭人驚懼盡去,怪嘯著衝了過來。


    衝向上官策的,竟然是身高丈二的那個牛頭人。


    巨斧在身前揮舞,帶出一道道烏亮的殘影。


    不隻是他——


    那發號施令的巫族男子猛然曲起右臂,五指成爪,插進了胸膛的左側。尖利發黃的指甲,在皮肉深處摳挖,殷紅的鮮血汩汩湧出,順著他的手掌邊緣淌落。


    緊接著,他低聲誦念一段晦澀咒語,將蘸著心頭熱血的手指,快速在半空虛畫。


    每一筆歪歪扭扭的虛畫,都會在空中留下殷紅的圖案,凝兒不散。


    這等自殘的行徑,上官策卻是眉頭緊皺,一麵驅使九寒凝冰刺抵住衝來的巨斧,一麵凝重盯著巫族男子的一舉一動。


    “血獸圖騰!”


    明明他有手段重創麵前的牛頭人,可還是不敢出全力,因為這巫族圖騰之術威脅更大。


    屋漏偏逢連夜雨。


    也就在緊要關頭,焚香穀入口傳來一陣喧囂。


    喧囂之中,還夾雜著法術激蕩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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