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聽到切菜的那個廚師迴道:“周管家,放心吧,保證不耽誤。”


    周管家並沒待下去,聽到確切的迴複後就出來了,看到小安站在一邊,他停下了,客氣道:“這麽冷,怎麽不去屋裏喝茶?”


    說話得體,態度溫和,不愧是張家的大管家,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的人物。


    小安笑笑道:“餓了,看看什麽時候開席。”


    周管家笑了,這小子實在,問題看穿著打扮和長相,不像窮苦人家的孩子啊,那麽隻能說明,這小子不做作,實在,見過世麵,而不像一般的農家孩子,大人一問說話就打結,甚至臉紅著跑開。一照麵,周管家喜歡上了這個眉清目秀的半大小子。


    “馬上就開席,快去客屋等著吧。”


    小安應了一聲,跟著周管家 的後邊離開了廚屋,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賴在廚房就不是一個客人的本分了,哪怕你年齡再小,也不至於等在廚房門口,那樣會被人家笑話,傳出去說他不識禮數,其實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不是小安的本意,一開始隻是無聊,再來就是躲避那個討厭的袁林,至於發現那個廚師有問題,也隻是看到他不凡的刀法而已,而且還不能說,你總不能說一個拿刀的廚師要害人吧,問題說了也沒人相信。


    客屋門口,三個年長的執喜老者正在安排客人入席,看到小安,其中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老者把小安領進了一間客屋,並對他說:“小孩都在這屋,坐吧,馬上開席了。”


    說著,又對另外兩個人感慨,現如今的小年輕咋都那麽洋氣,跟他們那個年齡完全不一樣,到底是民國了。


    一個老者接著說了,那時候是什麽年份,大清朝呢,能一樣麽,那時候還留著長辮子呢。


    小安進到屋裏一看,好家夥,好幾個熟麵孔,不正是在花園裏打雪仗的那幾個麽。不過沒見到袁林,小安頓時明白了,這小子肯定到處正在找自己呢,還沒來及坐席,隻是不知道,袁林看到自己坐在這裏會是什麽反應,總不至於在這酒桌上當場打起來吧。


    看到小安,已經坐下的幾個人無不露出怪異的表情,應該是知曉袁林到處找小安的事實,不然不會是這種表情,有憐憫,有同情,也有點幸災樂禍,反正,那表情很複雜,很怪異。小安才不管呢,別說一個袁林,就是十個他也不怕,不就是他爹是鎮長麽,上海大吧,上海的警察局長我都不怕,我還會怕你一個小小的鎮長,真是笑話。


    小安自忖在座的他最小,加上來的晚,就坐在了下首背對著門的位置,因為不熟,他隻是衝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唿,能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怎麽著都得跟張家有點關係,說不定還有拐彎的親戚,打個招唿不為過,又不是巴結他們。


    有人送來了開水,說天冷,先喝點茶暖和暖和,一會好使勁喝酒。又說今天是老爺子的七十大壽,會喝酒的必須喝醉,不然老爺子不開心。還說,這一桌都是小年輕,童蛋子,肯定能喝,能喝就多喝,喝多了也不怕。


    其中一個顯然認識這人,問他喝完酒幹什麽去。那人顯然被問愣了,想了一下告訴他,這個得問你自己,愛幹嘛幹嘛。然後壓低聲音說,可別找事,大過年的,那些人也得歇歇不是。說的時候還擠眉弄眼,大有深意。


    張老爺子的壽宴到底辦了多少桌,小安並不知曉,反正外邊執喜的招唿個不停,人聲嘈雜,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小安也不知道老爸坐到了哪裏,有心想問一下,一想沒必要,到時候走的時候隻要在門口等著總能等到。不過小安心裏一直有個感覺,那廚師來者不善。


    小安正低頭喝著茶,就聽一個聲音傳來:“那小子估計是嚇跑了,我找遍了整個張家也沒找到,操,便宜那小子了,讓我抓住,非得把他一層皮不可,哼,要不是荷葉在,我早就揍他一邊去了。”


    說話的袁林,他並沒有看到坐在門裏背對著他的小安。


    小安雖然知道這袁林說的誰,但是並沒有站起來理論,都要上菜了,這個時候理論就是給主家添亂,這不懂事的做法他不幹,丟不起那人,再說,自己又沒吃虧,吃虧的是袁林,額頭那麽大的疙瘩,總得讓他出口氣不是。


    袁林看到有人跟自己擠眉弄眼,他不明白啥意思,但是依然語氣張狂地說道:“要不是在這張家,他還能跑了?揍不死他我都管飯。”


    袁林額頭的包足有鴿子蛋大小,這袁林看不到,但摸得出,再加上那地方火火的跳疼,讓他異常的惱火,恨不得把小安給丟到運河裏喂魚,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他出醜,袁林的火蹭蹭往外冒,壓都壓不住。


    小安走後,眾人看著袁林額頭上的血包,又笑了一陣子。別人笑話自己倒無所謂,問題是荷葉在呢,荷葉也在笑,笑得花枝亂顫,忍都忍不住。袁林就覺得丟了人,氣哼哼地叫人去了,不收拾那小子一頓,他能氣炸,要知道,袁林作為鎮長的兒子,在這台兒莊可是個豪橫的主,長了一十八歲,還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指頭。一個外來的小子,他才不怕呢。


    袁林仰仗的人外號叫大笨熊,當然,沒人敢當麵這麽叫,否則得吃一頓揍。大笨熊不笨,就是塊頭大,走路像狗熊,所以得外號笨熊。笨熊是個練家子,力大無比,據說跟運河南的孫長卿練過長拳,再加上皮糙肉厚抗揍,很快名聲就出去了,南來北往的客商,隻要在這台兒莊下船,總會聽到笨熊這個人的故事,於是大笨熊的故事也隨著運河上的船隻南下北上,傳得好遠好遠。


    有了名聲,大笨熊就在台兒莊開了家武館,門下弟子倒也有幾十,但是因為疏於管教,他的弟子當中以二流子居多,所以大笨熊的名聲並不是太好,子不教父之過,生不教師之惰麽。這些二流子當然仗著師父的名聲做點鄉鄰不齒的事情,但那些家夥並不笨,倒也有不少人隔三差五的給他送點這送點那,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以至於徒弟出了事,大笨熊不能不兜著。


    袁林就是大笨熊的徒弟之一。


    之所以拜大笨熊為師,袁林純粹就是圖個名聲,他本是對練武並不熱心,那玩意,吃苦受累的,沒意思,都什麽年代了,還學武,你再厲害你有槍厲害!抱著這樣的想法,袁林純粹就是蹭個名氣,台兒莊誰不知道大笨熊啊,提起大笨熊,袁林就覺得有麵子,別人也不敢惹。


    袁林找到大笨熊,還沒說話眼淚就出來了,這是路上袁林就想好的招,意思就是給師父大笨熊看看,你的徒弟被人欺負了。大笨熊護短,這是他那些徒弟都知曉的事情,隻要一聲師父一喊,大笨熊就等於上套了,所以,才有了大笨熊的外號 。


    看到袁林額頭上的大包,大笨熊當即怒了,這台兒莊還有人敢拍他的鑼,打傷他的徒弟,那是不想好了。不用袁林訴苦,大笨熊就主動要替袁林出氣,當即放了茶杯就讓袁林帶他去,他倒要會會那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


    “快給師父我說說,是誰動的手,我去替你出氣,在這台兒莊還有敢跟你動手的,那是不想好了。”


    袁林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目的就是激起師父的憤怒,等下手的時候別因為對方年幼留情,可是一聽說打傷袁林的人是張家的客人之後,大笨熊立馬就蔫了,告訴袁林,等那小子從張家出來了再教訓他,保證滿足袁林的要求,他王培林的徒弟不能由著別人欺負。


    在台兒莊,張家絕對是個頂天的存在,沒有之一,別看大笨熊整天咋咋唿唿的,在張家的眼裏,他就是個小混混,根本不值得跟他一般見識,一個不入流的武把式,靠著這一身橫肉騙一幫沒見過世麵的家夥拜師,交一點 學費而已。


    大笨熊不笨,他知道惹不起張家,張家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他第二天漂在運河裏。這運河上下三千多裏,張金湖的徒子徒孫不計其數,就連南京的蔣總司令也稱其為老爺子,大笨熊再笨也能知道深淺,不然張老爺子的七十大壽沒邀請他參加,就一個原因麽,不夠資格。人啊得有自知之明,不是你自認為是個人物,得別人認為才行。


    袁林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謊稱帶笨熊認認人,並不是讓其現在就教訓他,大笨熊這才在袁林的帶領下進了張家草草找尋了一番,然後在袁林的恭維聲中快步離開了張家。其實大笨熊一點底氣都沒有,心虛的要命,就怕張家人問起來,還好,各忙各的,沒有人問起來。


    反正麵子做足了,袁林這才迴到客屋準備坐席,可他萬萬沒有料到,他要找的人就坐在跟前,並不是他認為的沒吃飯就嚇跑了,若是知道了,估計不敢這麽說,那一下子可不輕,到現在還火火的跳疼。


    方才和袁林在一起打雪仗的曹飛龍看著興衝衝的袁林伸手指指小安,意思這小子在這坐著呢,你光知道說大話,我看你怎麽收場。


    袁林不明所以,隨便看了一眼就做到了給他預好的座位上坐了,然後大言不慚地說道:“我估計看到我師父嚇跑了,哼,算那小子識趣,不然的話,有他——”


    好看倆字還沒說出口,袁林的嘴巴就張開了,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熟雞蛋,因為他看到把他額頭打了一個大包的小子正笑眯眯地盯著自己額頭上的大包看呢,那表情就像看一件怪物。


    “還疼不疼?不疼的話我再給你來一下,省得你不長記性。”


    小安笑眯眯地說道,這袁林真是屬破車的,不修理不行,要是別人,額頭上這麽大個包,早就迴家了,簡直醜死了,就是再想吃這大席也不吃了,丟人啊,那麽大的人啦,別人問起來總不能說被人打的吧,所以,還是迴家待著比較好看。


    “你——”


    袁林氣得立馬站了起來,他氣勢洶洶地指著小安,最後來了句:“你給我等著。”


    “我等著你能咋地,你還是老實的坐那吃飯吧,有話出了這個院子再說。”


    在張家都是客人,又馬上上菜了,你就是再有氣也不能在這打起來,聽這小子這麽一說,袁林就哼了一聲坐下了,為了表現自己的氣勢,他故意拉了一下凳子,以示不服氣。


    四個涼碟一上,宴席正式開始,坐在上首的袁林摸過桌上的蘭陵大曲酒就打開了蓋子,舉著酒瓶問誰喝,然後不待眾人有所迴應,自個給自個倒了一酒盅,顯然經常喝。


    正在這時,主家執喜的拿著個溫酒的酒壺過來了,笑著說道:“呦,到底年輕,怪燥,不溫就喝了?”


    袁林滿不在乎地說道:“溫個屁,到肚子就暖和了。”


    眾人都笑了,也有人要過瓶子給自個倒了,到最後,一桌的人隻有小安不喝酒,這讓袁林突然就有了快意,似乎喝酒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隨著門外一陣鞭炮齊鳴,就見張家的夥計圍著嶄新的紅布圍裙,嘴裏喊著油著油著,快步端著各色菜肴挨個屋子上菜。


    小安不喝酒,他們喝他們的,他吃他的,但是也不是沒眼色的那種吃,上菜了,小安就側身接過放到桌子上,等喝酒的動筷他才動筷,以免被人笑話沒見過世麵。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在乎他們的感受,自己又不喝酒,幹嘛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極大的可能就是見了這一麵以後永不再見,之所以坐在同一個桌上,全是因為張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熱菜上的差不多了,小安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借口看看飯好了沒有,起身離開了客屋,到目前為止,一切看似正常,可小安知道,這裏麵潛伏著一個驚人的危機,隻不過還沒引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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