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是那種無可奈何又開心的笑容,他伸出雙手一托,趙龍便弓不下去了,任憑他怎麽使勁,努的臉通紅也拜不下去。


    顯然,老道不讓自己拜,趙龍便沒有硬拜,但是嘴上還是說道:“謝謝,道爺。”


    老道撚須微笑道:“男子漢大丈夫,理應光明磊落,老道我看你是條漢子,答應有空傳授你兩招,可不是想讓你跪拜的。”


    趙龍的心微微的顫抖了,同時也理解了自己為什麽一招就敗在了義弟 的手下,這天下第一可不是白叫的。趙龍 的歡喜無以言表,有了天下第一的徒弟做兄弟,自己想不進步都難,這個義弟啊,真的沒白認。


    小安拉著趙龍對苗南拳道:“這是我苗大爺,我的功夫最早就是苗大爺教的,我想想,那時我才三歲吧。”


    苗南拳微笑著糾正說:“不到三歲,差兩月,那時候把你娘疼壞了,說那麽小的孩子咋能受這麽大的苦啊,問題是你小子不覺得苦啊,反倒覺得很好玩,是不是,我也沒招啊,你爺爺可不是了,他說孟夫子怎麽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體膚,反正一套一套的,不服不行啊。”


    小安嘻嘻一笑,對趙龍說道:“叫大爺,得空也能給你指點指點。”


    趙龍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苗大爺。


    苗南拳應了一聲,卻衝小安擠擠眼,然後往季四海身上一努嘴。


    小安笑了,知道苗南拳的意思,苗大爺逗他呢,你小子就胡亂結拜吧,弄得江湖輩分都讓你搞亂了,我看你這拜把子大哥咋叫,是跟著你叫,還是按照江湖輩分叫。


    這不,趙龍的師父六煞之一的西煞過來了。


    在西煞眼裏,自己的徒弟確實優秀,自從武林大會召開的一年前,他就帶著趙龍從苗疆出發,一路東來,一方麵領略一下山川風光,風土人情,一方麵結交武林同道,順道切磋切磋,甭管真假,切磋的結果就是徒弟無一敗績,這讓西煞暗自歡喜,覺得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在不久之後的武林大會上定能大放異彩,奪得個好名次。


    觀戰了兩場之後,西煞得出一個結論,這屆的青年才俊確實不俗,無論哪一個放到江湖上,都是一頂一的高手,自己徒弟趙龍能不能拿到一個好的名次,他不敢保證,但是若說最差,似乎也不大可能,自家徒弟自己知道,先天條件並不差,再加上這家夥肯吃苦,能下力氣,這武學修為在青年一代中已是佼佼者,前三名似乎有可能。


    西煞最不看好的是那個少年,別管他代表的是哪門哪派,這麽小的年紀參加比賽,那純粹是來湊人數的,哪怕他知道那是老道的徒弟,也沒能讓他改變那觀點,甭管怎麽說,畢竟年齡擺在那裏,還沒成人的年紀相較於那幾個肯定是吃虧的,力量肯定不如他們。


    西煞沒有料到自己的徒弟竟然一招就落敗了,這讓他感覺丟人丟大發了,作為師父,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太他媽的丟人了,丟到姥姥家去了,這個趙龍咋迴事啊,難道故意的,問題不可能吧,誰不想贏啊,斷沒有作假的道理啊。西煞想不開,徒弟趙龍落敗後他就把頭低下了,丟人啊,一招落敗,你好歹撐一會啊,哪怕十招也行。


    西煞良久之後才抬起頭,總低著頭不是辦法啊,丟人就丟人啊,誰讓自己的徒弟技不如人呢。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總不能自戕吧,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反正出了這個門也沒幾個人認識。


    西煞看到徒弟趙龍笑著向自己走來,他恨不得上前打他一耳刮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出來,你小子被人打傻了還是我看錯了?練武之人要的是什麽,是臉麵,哪有一招落敗還能笑出來的,真後悔當初看走眼了。此刻,西煞都想給自己兩耳光了,攤上這個麽個徒弟,隻能自認倒黴。


    “師父,我敗了。”趙龍說道,說得很坦然,就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西煞竟然無話可說。


    其實不是西煞無話可說,是他自覺沒臉,說什麽,說什麽好,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說。徒弟敗了,等於師父敗了,徒弟不當迴事,師父不能不當迴事啊,這張老臉還不能不要啊,問題要,怎麽要,所以,閉嘴才是最佳的要臉。


    “師父不要難過,您不是經常說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沒什麽大不了。”趙龍說道,竟然像個智者。


    西煞氣得差點閉過氣去,你小子長能耐了哈,一招落敗還能把敗了說得這麽超脫,這麽清新脫俗,我也是服了,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天賦,我就不該教你功夫,你該去學說書去,好歹能發揮你的天賦,省得在這丟人。


    “話雖這麽說,問題你一招就敗了呀,你好歹給我撐幾招啊。”西煞憋了半天,終於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趙龍不以為意,他嘻嘻笑道:“反正都是敗,一招跟十招有什麽兩樣?早拜早歇著。“


    西煞真的忍不住了,他雙目赤紅,差點伸手就要打人,格老子的,一招跟十招當然不一樣,十招跟一百招更不一樣,一塊錢能跟十塊,一百塊一樣麽,憨熊。


    “別生氣師父,怨我,怨我,是我輕敵了,不過你不是也輕敵了,其實也不光你,在座的有幾個不那樣認為的,看人家年齡小,以為好欺負,結果是,嘿嘿,我就不說了。”趙龍一邊討饒一邊說,麵色依舊帶著笑意。


    西煞無話可說,徒弟趙龍說的是實情,不光趙龍輕敵,自己何嚐不是呢,這怨誰,要不是輕敵,至少可以提醒一下,不至於一招落敗吧,問題是自己這個師父輕敵了,你怨誰,誰都不能怨,要摑巴掌也得先摑自己,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趙龍拉著師父就走,臉上卻依然笑著。西煞很納悶,看這小子不像傻了,反倒像揀了元寶一樣開心。還是傻了,一招就敗了,還能笑出來,除非傻子才這樣。


    趙龍拉著師父到了人群外,簡單把跟小安結拜的事說了,西煞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子為什麽笑。現在,西煞不覺得自己的徒弟傻了,反倒覺得他很聰明,因為你隻有跟比你厲害的人一起才能進步,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跟一個不如你的人做朋友,那還不如自己玩。


    “好,既然你們都結拜了,為師也不好說什麽,希望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男漢子大丈夫,當一諾千金,不能出爾反爾,更不能違反江湖道義,縱使不能除暴安良,也不能做壞人的幫兇。”西煞說道,心中的怨氣也一點點消散。


    趙龍怕就怕師父反對,如今師父這麽一說他徹底放下心來,他知道自己給師父丟臉了,可跟打敗自己的對手結拜成異姓兄弟,這臉就不算丟,敗在兄弟手下並不丟人。


    “謝謝師父。”趙龍真誠地說道。


    西煞一擺手,那意思別說那些沒用的,我正在氣頭上呢,迴去再收拾你小子。


    趙龍苦澀地一笑,他知道,這下子真的把師父的臉給丟盡了,問題丟都丟完了,還能咋地,不像丟東西,丟了還能撿迴來,這臉丟了,想撿迴來可就難了。


    “其實,不光結拜了一個,還有一個大哥。”趙龍說道。


    西煞一愣,這也太快了吧,眨眼功夫就桃園三結義了?我他娘的還以為你是老大呢,結果你不是,你隻是個老二,能做那小子的大哥是個什麽角色,我倒是要看一看,應該不是他的手下敗將吧,要是那樣的話,這大哥當得也太,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大哥?你是老二了?”西煞問道,那少年肯定不能是老二,年齡擺著那裏,要是論功夫高低排,不可能,世間拜把子的多了,還從來沒有按功夫高低排的。


    “我是老二,小安兄弟是老三。”趙龍說道。


    師徒倆正說著,小安和結拜大哥季四海一起過來了,慌得趙龍趕緊引見給師父,天地君師,師父雖然排在最後,但是足見其重要性,俗語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麽。


    “大哥,小弟,這是我師父。”趙龍把西煞介紹給新結拜的結拜兄弟。


    小安和季四海長揖到地,齊齊喊了聲師父。仁兄仁弟的師父也是師父,禮節上理應如此,不能因為年齡大小而忽視,既然磕了頭拜了天地,兄弟就是兄弟,兄弟是師長也是師長,規矩不能亂,哪怕你江湖上再有名氣。


    西煞的臉瞬間變了又變,這個季四海,比自己的年齡還大,這讓他不好迴應啊,年幼的小安也就算了,比徒弟趙龍還小,問題是季四海,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如今稱唿自己師父,人家敢喊他也不敢答應啊,傳出去人家不得笑話你西煞啊,蹬鼻子上臉了,喊你你就應,江湖規矩不講了?


    “季師父,可不敢開玩笑,折煞沙某了。”西煞尷尬地迴應道,又是抱拳又是施禮,此刻的他真的沒有一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煞的煞氣了。


    西煞姓沙,江湖名號西煞。


    “師父過謙了,我兄弟趙龍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應該的。”季四海說道,一臉的真誠顯然不是假的。


    西煞笑得有些尷尬,仔細想想確實夠尷尬的,一個江湖名號不次於你,而且年齡比你大,卻喊你師父,你想,誰會受得了,除非不要臉,而他自詡是個要臉的人。


    “這,你叫我老沙吧。”西沙說道。


    季四海嘿嘿笑,確實有些好玩,你看這西煞的臉,簡直哭笑不得,至於麽,喊你一聲師父那是因為趙龍,既然你是趙龍的師父,應著就是了,哪有那麽多的講究,無非是個稱唿而已,喊你師父你又不能長塊肉,我也不能掉塊肉,你看,弄得跟吃藥的樣。


    季四海正色道:“既然我跟趙龍兄弟義結金蘭,那他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理當如此,喊你老沙,要是在半日前還能那麽喊,自從跟我趙龍兄弟結拜後就不能這麽喊了,不合規矩。”


    西煞苦著臉道:“你們結拜是你們的事,我不幹涉,咱們還是按照江湖規矩,你叫我沙師傅即可,我叫你季師父,你看咋樣?”雖說被季四海尊稱為師父,可西煞也知道,這事當不得真,傳出去人家會說他擺譜,畢竟季四海的名頭和年齡擺在那裏,哪怕他跟自己的徒弟結拜為兄弟,那隻能說明他們的緣分,而不是他西煞的緣分。


    “那我喊你師父沒問題吧?”小安插話道。


    “這——”西煞真的犯了難,按理是沒問題,畢竟這個小安年紀這麽小,可是人家師父的名頭大啊,自己雖說列在一道一僧一書生之後,問題是自己幾斤幾兩清楚的很,如今這少年又一招贏了自己的徒弟,他真的無話可說了,隻感覺怎麽說都說不到點子上去,是,還是不是,都是個問題。


    “你還是喊我沙師父吧。”西煞艱難地說道,人家僅憑一招就打敗了你辛辛苦苦教授了十幾年的徒弟,你若在人家麵前充大尾巴鷹,別說別人了,就是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師父加上姓氏意思就不一樣了,可以說跟在路上向人問路時喊大爺大娘一個意思,而不是真的就是大爺大娘。


    “我看你西煞越活越糊塗。”隨著話音,苗南拳走了過來。“不就是個稱唿麽,沙師父跟師父不就多了一個字麽,這麽麻煩幹什麽,咱都是江湖中人,那些繁文縟節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你看,趙龍叫我大爺,我不是立馬答應了。”


    西煞一怔,這人是誰,咋還說我越活越糊塗呢。雖然不喜歡此人的言語,但是他還是表現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因為這話雖說頗為不敬,可總覺得隻有近道的人才會這麽說。


    “您是?”西煞問道。


    “還他是,他是誰我告訴你吧。”隨著一聲頗帶玩笑口吻的聲音,老道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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