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亭迴去後果真把裝有公文的公文包交給了小孫,當然,借口很冠冕堂皇,同時為了籠絡小孫,他給了小孫兩塊大洋,讓小孫沒事也出去逛逛,也不枉來大上海一遭,迴去後說光在旅館睡覺了,會被別人笑話的,到大上海出差,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的。


    小孫被說動了心,笑著應了,平白無故得了兩塊大洋,擱誰都會高興。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是孫隊長挖的坑,目的就是公文丟失的時候讓他背鍋。其實這鍋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長官讓你拿著你敢不聽?徐丙章臨來時也隻是交代,仔細留意孫隊長的行為及行蹤,可沒說不讓聽他孫隊長的,小孫知道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更何況又給了自己兩塊大洋。


    小孫知道公文的重要性,他把公文包壓在了枕頭下,又把手槍也掖在了枕頭下,教官告訴他們,小心沒有過火的,別小看一個動作,半秒的時間有可能要了命,有時候生死就在一瞬間。


    小孫第一次來上海,第一次住這麽豪華的飯店,而且又是單間,這讓他開心之餘忍不住暗自琢磨,這要是當了科長,那得是多麽光宗耀祖的事情,能被徐處長看中,來大上海出差,這讓小孫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信心,可是他不知道,不久後他將迎來人生第一次大的挫折,大到他幾乎承受不住。


    小安從賭場出來,唿出長長的一口濁氣,應付的場麵實在情非所願,可一想起肩上的責任,他很快就振作起來,為了救出邢叔叔,必須盡快拿到提審公文,晚一步就可能增加營救的難度,甚至帶來不必要的犧牲,而這是小安所不願意看到的。


    其實離天明沒有多久了,街道上打掃垃圾的工人已經在清掃著馬路,更有早起的小販拉著運菜的車子步履匆匆地走過。


    小安運足氣力拔腿狂奔,快得像一陣風,直奔東亞飯店。


    有人就見眼前一花,就覺得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本以為眼神出了問題,甚或沒睡醒的原因,就揉了眼再去看,哪裏還有那個影子。難道是鬼?有人念叨著,然後繼續手底的活,深更半夜遇到鬼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人哪能那麽快。


    小安並沒有從大門進入東亞飯店,而是借助牆外的法國梧桐上了三樓的窗台,然後翻身跳了進去,身姿輕盈的就像一隻小貓。既然是偷,就得有個偷的樣子,偷跟搶不一樣,搶需要暴力開道,而偷卻需要技巧,要神不知鬼不覺,否則隻能說明你是個笨偷,傻偷。


    因為提前從孫敬亭口中得知小孫的房間號,小安無需費力找尋,按圖索引直奔307號。到了門口,小安左右看看沒人,直接從兜裏掏出一截鋼絲插進了鎖眼裏。正在這時,對麵的房門打開了,裏麵走出來兩個人。小安因為背對著對方,隻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裝作服務的夥計念叨道:“怎麽睡的這麽死呢。”


    小安沒有料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腰間,憑直覺那是手槍。


    “把手舉起來,跟我走。”身後低低的聲音,顯然不想驚動屋裏睡覺的人。


    因為看不到對手,小安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慢慢轉過身。


    對門倆人,人手一柄手槍,直直地指著小安,從拿槍姿勢及站位可以判斷,這是老手。在老手麵前,小安沒有輕舉妄動,倒不是怕他們,而是怕驚動了別人,特別是那個小孫,打草驚蛇是行動的大忌。


    “咦,怎麽是個毛蛋孩子。”對方一人驚奇道。


    “進去。”頂著小安腰間的那人說道。


    小安進了小孫對門的屋子。門關上了,那人指著小安,勒令他靠牆站著,他有話要問小安。


    這是倆成年男人,高矮胖瘦基本上差不多,年齡不過三十,渾身上下透著精明幹練,不是一般的對手。


    可能是看小安是個孩子,倆人也沒搜身,同時也放鬆了警惕,都把槍收了,掖在了腰間,麵對一個半大孩子,實在沒有必要如臨大敵,可是,不久後他們將會後悔,後悔他們的輕視,可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他們隻能到陰曹地府後悔去了。


    “說,你是幹什麽的?”一個惡狠狠的問道,企圖嚇住小安,逼迫他說實話。


    小安故意裝糊塗:“我是這飯店的夥計啊,查房來的。”


    那個人嗤一聲笑了,用手點點小安道:“小朋友,你不老實啊,半夜三更你查什麽房,拜托,你還是編個合理的借口吧,可別當我們小孩子。”


    另一個接著說道:“小子,我勸你還是說實話吧,這走廊我倆盯老半夜了,你沒從那邊過來,沒從那邊過來,那你就是從走廊那頭過來的,別蒙我倆,我倆都看過了,我敢肯定你是翻窗戶進來的,你說,幹什麽來了,誰讓你來的,說了保你沒事,不說你就等著進監獄吧。”


    小安笑了,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完全沒有料到還有盯著孫隊長的暗樁,這什麽情況,難不成怕孫隊長窩裏反,不至於吧,不放心他另外派人不就是了,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這是另一個派別的人馬,也是奔著落網的邢凱而來,隻不過孫隊長在明,他們在暗,甚至在孫隊長押解邢凱去南京的路上劫持,或者暗中保護,分得一份功勞,但是無論哪一種情況,都對營救邢凱的行動增加了難度,而這是小安不允許的。


    “我說了你們不信,我哪能辦啊。”小安用上海話說。


    那倆家夥聽得一愣,一個立馬說道:“不要說上海話,聽不懂。”


    小安笑了,然後說道:“你倆是幹什麽的?不像好人啊。”


    那倆家夥為之氣結,這小子膽肥了啊,敢問起我們了,我靠,你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審問誰啊,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還真是的。


    “哦,不敢說是吧,讓我猜猜,你倆肯定是奔著孫隊長來的,是不是搶功勞來了,對吧,讓我說對了吧,南京來的吧?”小安說道,同時暗暗發力,他要保證一擊必中,令對方失去還手的機會。


    倆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疑問和驚懼像是化不開的漿糊,濃稠的很,這小子,什麽來路,咋啥都知道,難不成是上司派來監視我倆的?不至於吧,雖說抓捕的那個共黨分子級別不低,但也不至於大動幹戈吧,自己人不信自己人,這還怎麽玩啊。


    “我給你們看一眼東西。”小安說道。


    “別動。”看小安伸手往腰裏摸,倆人幾乎同時說道,他們本能的反應是小安要去摸槍。


    “我不動,你摸。”小安說道,張開了雙臂,任你搜查的姿勢。


    一個人伸手往小安腰裏摸去,他摸到一把槍,隨手抽了出來,然後驚叫道:“這槍不錯。”


    另一個不屑地說道:“我猜就是,這小子,想糊弄老子,沒門。”


    摸槍的那個家夥驚叫道:“老邱,你看看,這勃朗寧呢,咦,怎麽還有字。”


    那個被稱為老邱的湊過來,果真看到槍身上三個字:蔣中正。


    就在他倆愣神的功夫,小安雙手齊出,一左一右摁住倆腦袋,然後一使勁,就聽砰一聲,像是西瓜摔碎的聲音,兩個人就軟軟地塌下了身子。


    小安這一下用了有十成的功力,這倆老小子,就是華佗在世也是迴天乏力了。再看那倆,耳朵裏汩汩冒出了鮮血,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小安沒有猶豫,收了槍,然後拎起倆人放到了床上,又用被子蓋好,做出一副倆人深睡的樣子,這才關了門出來。


    小安捅開門,小孫還在熟睡中,小安都湊到他臉前了,他還毫無察覺,可見睡得有多死吧。


    其實,小孫一直等到隔壁孫隊長迴來才睡,收著孫隊長交給的公文包,他胡思亂想了好久,興奮中又摻雜著不安,不知道這孫隊長把公文包交給自己是福還是禍,但是無論是福還是禍,自己都得接著,長官的話不聽,那不是找死。


    小安伸手在小孫的脖頸處一捏,這一捏保證他能死睡半天,而那時,邢凱早就被救走了。


    小安從小孫的枕頭下抽出公文包,從裏麵抽出公文,粗粗瞄了一眼就裝進了兜裏。本來憑爸爸的本事完全可以製作出一份假的公文出來,至於上邊的印章,對於爸爸來說更是拿手,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爺爺那個金石家,可是,因為孫敬亭拿著他去過一次醫院,看守醫院的警察查驗過,唯恐露出破綻壞了大事,所以才讓小安想法子把真的拿到。


    孫隊長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沒有心事的睡眠真的太好,醒來後他故意躺了一會,直到聽到走廊裏有開門關門 的聲響他才起床洗漱。洗漱完畢,孫敬亭坐了一會,他不知道小安把公文偷走了沒有,他知道憑小安的身手根本不是問題,問題是沒有聽到一點的動靜。


    孫敬亭敲了幾下門,小孫竟然沒有動靜,都幾點了還睡那麽死,孫敬亭有些不願意相信,該不會是小安把他弄死了吧,一念至此,他有些慌了,事情沒辦成,再死一個下屬,這事可不小。他一腳蹬開門就衝進了房間,可結果卻令他舒了一口氣,這個小孫,睡得像豬,唉,到底年輕,孫敬亭在心裏歎息道,其實他也就三十多一點而已。


    孫敬亭拍了小孫一下,嘴裏喊道:“醒醒,醒醒。”


    誰知道小孫絲毫沒有迴應,依然睡得香甜,這小安用了什麽招數,難道是江湖上傳說的迷魂散?孫敬亭把公文包從枕頭下抽出來,打開一看,哪裏還有公文的影子,這個小安,簡直神鬼莫測,這身手也是沒誰了,想一想都恐怖的很,能在他手下活著,也真的是祖墳冒青煙了。


    孫敬亭把公文包放好,關好門出了小孫的房間,然後把飯店服務的小夥計叫來,告訴他門鎖壞了,讓人趕緊修了,然後慢悠悠地去吃早飯,就憑小孫睡這麽死,丟公文的責任他想推都推不掉,你沒見我怕你出事都把門踹開了,你竟然聽不到,而我有小夥計作證明,想至此,孫敬亭笑了,很歡暢的笑,這一趟上海之行,不可謂沒有收獲。


    孫敬亭知道小安不能白拿提人公文,很有可能用它把人提走,這個小孫睡不醒也好,要是老早發現公文沒了,報告給他,他就難辦了,總不能壓著不報吧,報給南京的話指不定南京會通過特殊渠道調人封鎖醫院,再來個甕中捉鱉,那事就麻煩了,再不濟讓自己和小孫去醫院守著,那也不好辦,直接就跟小安衝突了。


    吃過早飯,孫敬亭沒有急著迴東亞飯店,而是慢悠悠地閑逛起來,一路問一路走,到了四馬路,這裏賣文房四寶的店鋪真多,多得目不暇接,不愧是大上海,有大上海的風範。孫敬亭一邊感慨一邊溜達,也順帶買了一卷上等宣紙,準備留作求字用,畢竟這宣紙不是誰都能用起的。


    孫敬亭是吃過午飯迴的東亞飯店,他離老遠就發現東亞飯店門口圍了好多人,把門都給堵死了。他走上前去,人群裏麵站著幾個警察維持秩序,顯然出了大事。孫敬亭的心咯噔一下,該不是小孫出事了吧,他撥開人群往裏走,不想卻被警察攔住了,並嗬斥他離遠點,他掏出證件,警察看到立馬立正,並敬了一個禮,放他進去了。


    孫敬亭剛衝到三樓,就見走廊裏有人抬著兩具屍體一前一後向這邊走來。孫敬亭亮出證件,掀開蒙在死者臉上的白布,當他看到死者麵孔的一刹那,他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黃陽科!”


    黃陽科是孫敬亭的同學,倆人一起進的警察學校,一起分配到南京,隻不過不是一個部門,倆人來往並不密切,但同學的麵孔還是記得清清楚楚,沒錯,就是黃陽科,跑不了。


    黃陽科怎麽死了,死在了東亞飯店,他是怎麽死的,來東亞飯店幹什麽,這些問題像謎團一樣包圍了孫敬亭。


    孫敬亭心事重重地迴到屋子,還沒坐定,小孫像是被夾了尾巴的猴子跳了進來,一進門就急赤白臉地說道:“孫隊長,那,那公文沒了。”


    “公文沒了?怎麽沒的?”孫敬亭裝作吃驚地問道,其實不裝他也是一副吃驚的表情,老同學死了,他怎麽能不吃驚。


    小孫幾乎要哭了,他抖著公文包道:“我睡醒了,那麽重要的公文我總得看一看吧,結果一看嚇死我了,沒了,你說昨晚上我放好好的,包也好好的,那公文能跑哪裏去呢,您沒拿吧?”


    孫敬亭差點笑出來,幫幫忙,我要是拿他我還給你保管,不過他說的卻是另外一個樣子,他說:“丟了公文罪名可不小。”


    小孫幾乎要哭了,愣了一下,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哀嚎道:“孫隊長,你可得幫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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