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光都盯著桌上小安的牌,若是小於老頭的,小安跟前所有的錢都不是他的了,雖然自己贏不了一分一厘,但是掀牌的那一刻也足以驚心動魄,引人眼目,這樣的局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有人一輩子都看不到,一千多大洋的賭局可不是小局。


    小安不動手,旁邊的老錢卻按捺不住了,他興奮地說道:“我給開了?”


    眾人齊聲喝道:“開。”


    小安點點頭,一副穩操勝券的篤定表情。


    老錢慢慢把牌掀開,嚇了眾人一跳,又是天對。


    會看熱鬧的不用看牌就知道誰贏誰輸,因為那都在臉上擺著。


    小安笑眯眯地,細長的手指撚著骰子,眼看著老錢幫他裝錢。


    再看老頭三個,無不像鬥敗的公雞,真是一念神一念魔,看人家年幼好欺負,結果被人擺了一道,老頭撞牆的心都有,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慘敗,第一次胳膊被打折,第二次,被一個小孩捉弄,老頭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因為明明知道對方出老千,可就是看不出來,這說明對方的賭技高的不是一星半點,說難聽點,天壤之別。


    馬老三瞪著一雙牛眼,恨不得把小安吃了的勁頭,可是,屋裏那麽多人,他不敢耍橫,願賭服輸這是賭場的鐵律,目前還不是他耍橫的時候。他在等,等那幾個小弟。


    “不玩了,沒意思。”小安說道,順便還伸了個懶腰。


    這話太氣人,贏錢了竟然說沒意思,那輸錢的呢,不過的啦?


    老錢樂得屁都要出來了,輸了二百,結果被小安贏迴來一千多,這買賣劃算,隻是他不知道小安會不會把那二百給他,若是不給他也沒話說,畢竟是人家贏的,能給個喜麵吃就不錯了,哪能還奢望再給你二百。退一萬步講,就是不給也能接受,也開心,畢竟讓贏他的人吃癟,他們輸錢的樣子真的像死了八個爹。


    老頭差點氣吐血,打算就此收手,再也不提賭博的事了,丟人啊,在家門口被一個乳臭未幹的毛蛋孩子贏了個底朝天,要再提賭博那就是疤瘌眼照鏡子,自找難看。從上海迴來的路上他就決定金盆洗手了,可是耐不住寂寞,終究忘了自己的誓言,再加上鄉下這幫人實在好糊弄,又被幾個拜他為師的家夥慫恿得五迷三道,混過大海的人在小溝汊裏意外獲得了不一般的尊重,這讓他有些飄飄然,理所當然地認為望亭就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由著馬老三幾個坑蒙拐騙,可沒想到遇到了硬茬子,一場賭局就讓他輸得掉了底褲。


    馬老三輕蔑地看了老頭一眼,立馬扭頭出去了,他決定用大招,也是最後一招,不然的話白忙活了,他無法接受在家門口被人贏光又被人拿走。


    小安每人給了兩塊大洋的喜麵,樂得那些看熱鬧的合不上嘴,連說小安大方仁義,也不枉他們跟著看熱鬧。人有時候就這樣,總是崇拜強者鄙視弱者,給他錢的就是大爺,麵對這個少年,他們已經收起原先的輕視,變得尊重起來。


    小安又給了老錢二百塊,笑著對他說:“你的,給你贏迴來了。”


    老錢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收了,這年月誰跟錢有仇啊,這可是白花花的現洋,能換來好多東西,房子,車子,女子等等,甚至能買來尊嚴。收了錢的老錢再次以崇敬的眼光看著小安,同時對老板的眼光再次崇拜的不得了,不明白初次見麵就會有如此精準的判斷。


    “小友,哪個道上的?”老頭終於忍不住,還是帶了一嘴,不然他不甘心呐,雖說輸的不多,但畢竟輸了,輸得不明不白,輸得心服口服,但是輸給誰卻不知道,說出去可夠丟人的,更過不了自己內心這一關啊,沒事喝悶酒的時候想起來,更覺得窩囊,是以,才有此一問,否則寢食難安。


    小安笑了,然後說道:“沒有道。”


    老頭當然不信,眼前這少年滿打滿算十三四歲,說沒經師,打死他都不信,沒經師有這麽高的賭技,你他娘的騙鬼呢,除非你是天才。到目前為止,他還沒遇見過天才,那些出千的高手哪個不是勤學苦練得來的,有的手都磨出了糨子,出老千的技藝也不咋地,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說沒有道,沒有道,隻能說明不願意說,僅此而已。


    小安笑笑,沒言語,他當然不能說跟老賊王學的,說了這個老頭也未必知道,再說了,也沒必要跟老頭掏實底,贏都贏了,管那麽多幹嘛。


    “小友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了,也罷,問了又有何意思,倒不如不問。”老頭蕭索地說道,瞬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老頭的樣子倒是勾起了小安的好奇,他問:“你以前在上海待過,哪個賭場?”


    老頭似乎來了精神,就像是小安的話是一劑靈丹妙藥,讓他瞬間恢複了青春,他款款而談道:“好幾個賭場都待過,不過,我在大運賭場待的最久。”


    “董天南。”小安說道。


    老頭吃了一驚道:“對,你認識他?”


    小安笑著點頭。


    老頭頗為感慨地說道:“董老板人不錯,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小安輕描淡寫地說:“救過他一命。”


    老頭愕然,隨即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告辭。”說著,一拱手,大步走出去了,竟然跟方才的蕭索判若兩人。


    小安笑笑,看著老頭的背影又搖了搖頭,同時想起一個詞:英雄遲暮。


    “鎮上有賣早點的吧?”小安問旁邊的一個人。


    “有,有,大餅油條,還有麵。”那個人熱心的說道,“出門不遠就是,火車站一邊好幾家,不過不咋地,別去那裏吃。”


    正要出門吃早點的小安被堵在了賭場裏,堵他的是五個地痞,為首的一個一看就不像好人,左臉被燒了半個,看起來花啦呱嗒的,他嘴裏叼著煙,上來就指著小安說道:“想走,簡單,把錢留下。”


    膽小的都躲到一邊去了,別看拿了小安兩塊喜麵錢時好話說了一籮筐,如今沒一個敢多言的,個個像避貓鼠,唯恐多一句話招來一頓拳腳,正義在這時一毛錢不值,都知道得罪這幫地痞的後果很嚴重,嚴重到他們承擔不起。


    老錢倒是不怕,整天跟在萬老板身邊,什麽樣的地痞無賴沒見過,哪一個見了萬老板不是畢恭畢敬的,也順帶著對萬老板的司機他也是畢恭畢敬。老錢走上去,說了句江湖切口,誰知道對方根本不接茬,顯然不懂,老錢暗道,就是幾個生瓜蛋子麽,可是就是這樣的人最難搞,吃硬不吃軟,於是,他一抱拳道:“我是萬老板的司機,給個麵子,去無錫玩我請客。”


    花臉乜斜著眼看了老錢一眼,然後把他推到一邊:“什麽萬老板千老板的,不認識,沒聽說過。”


    老錢一怔,隨即苦笑道:“無錫城最有名的萬老板,你能不認識?”


    花臉甩手給了老錢一下子,這一下子打在了老錢的胳膊上,疼倒是不怎麽疼,問題是大庭廣眾之下被打了,老錢受不了,他何時受過這份窩囊氣,正要還手,不想卻被拉住了,迴頭一看是老梁,老梁示意別動,忍一忍再說。


    “別給我提萬萬老板,你提蔣總司令都沒用,在望亭我花臉說的算。”花臉囂張地說道。


    “是麽?”小安說道。


    花臉揮了一下手中的棍子,四周掃視了一眼,然後輕蔑地笑了:“看在你小的份上,不為難你,一句話,留下錢走人,利索地。”


    小安哦了一聲,看看老梁,老梁知道,這小安又憋著壞呢,他知道,就眼前幾個癟三,別說小安了,就是自己也足以擺平,別看他們張牙舞爪的,實際經不起一頓拳腳,麵對鄉下人還能唬一唬,真正見過世麵的根本唬不住,真正厲害的高手才不這麽顯擺。


    “你看呢,老錢?”小安問老錢。


    老錢哭笑不得,咋又問我了,這小安啥意思啊,我又不是大老板,問我,頂個毛用,我多說一句就挨揍,你要是想讓我挨揍你就明說。


    “我,我不怎麽看。”老錢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說,花臉——”


    小安的話還麽說完就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打斷了,他揮了一下手中的棍子,作勢欲打,口中罵道:“小屁孩,花臉也是你叫的?叫花四爺。”


    “噢,花四爺。”小安笑咪咪地說道,“你看,老錢把他老板都抬出來了,你怎麽也得給他點麵子不是,你給了他麵子,到了無錫,萬老板也得給你麵子不是,這說出去多有麵子,你說是吧花四爺。”


    老梁吃驚地看著小安,沒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要放在以前,隻怕不等他們開口早就出拳了,這倒好,攀親敘舊了,這是知道的,不知道還真以為是熟悉的江湖故舊呢。


    花臉不買小安的賬,右手的棍子啪啪的打在左手手掌上,不耐煩地說道:“別給我扯沒用的,一句話,趕緊滾蛋,趁我還沒生氣之前,滾得越遠越好。”


    小安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真不給萬老板麵子?”


    “屁的萬老板,我認識他老幾。”花臉說道。


    小安看向老錢,一臉的促狹,他跟老錢擠擠眼,又雙手一攤道:“咋樣老錢,萬老板的麵子不夠大,要麽你迴去把萬老板叫來。”


    老錢哭笑不得,他掂掂裝錢的袋子,你別說,還蠻沉,叫萬老板,可能麽,再說把萬老板叫來,這一來一迴黃花菜都涼了,再說花臉也不會等那麽久不是,老錢由此判定,小安是在憋大招,或者是戲弄花臉。


    “老大,別跟他廢話,收拾完這小子咱去蘇州城玩玩。”還是那個滿臉橫肉的家夥。


    花臉一臉同情地看著小安,然後用棍指著他說:“識相的把錢留下滾蛋,否則,哼哼。”


    小安裝作無辜的樣子說道:“這可是我們贏來的,又不是偷的搶的,憑什麽?”


    花臉笑了,這小子還在這裝憨賣呆,馬老三擺局是幹嘛的,不就是想坑錢的麽,如今錢沒坑到,反倒被坑,他當然不幹了,馬老三虧了,就等於花臉也虧了,當初講定的分成可是五五分,單一個馬老三還撐不起如此複雜的台麵,花臉當然不願意了。花臉不願意,就得用不願意的法子,他冷哼一聲道:“再廢話我割掉你舌頭,錢留下,人滾蛋,以後看到你一次打一次。”


    “真的麽?”小安問道,臉上帶著笑,那語氣就像問要好的夥伴。


    花臉臉一寒,掄起棍子就向小安砸去。


    圍觀的人一陣驚唿,這一棍子要是下去,小安不死也得頭破血流。就在眾人暗暗為小安擔憂之際,隻見小安伸手一抓,直接把花臉手中的棍子奪了過去,然後在花臉呆愣之際,一棍戳在花臉的肚子上。


    花臉捂著肚子蹲下了,嘴裏哎呦哎呦的叫喚,這一頂,讓他瞬間覺得肝腸寸斷,疼得他的臉更花了,同時,冷汗嘩嘩而下。


    滿臉橫肉的家夥似乎不相信,可是由不得他不信,他看看地上的花臉,又看看手中的棍子,逞強的他不願意在眾人鄙視的眼光中退縮,他大喊一聲上,然後掄起棍子往小安身上招唿。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四個地痞手中的棍子齊齊飛了出去,然後每個人胸前挨了一腳,隨著棍子飛了出去。


    這什麽情況?眾人都看呆了,呆過之後,叫好聲就起來了,這當中有被欺負過的賭徒,也有本來就看不慣這一幫人的看客,他們實在想不到,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不光賭技了得,身手還這麽好,五個人沒沾邊就被放倒了,可笑這幫家夥剛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剛才有多拽現在就有多慘,真他娘的大快人心。


    小安蹲在花臉的跟前,一臉戲謔地看著他道:“起來說話,我不喜歡蹲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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