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傅行舟沒有迴答。


    半個小時之後,他才緩緩的站了起來,打開房間的門。


    屋外燈光泄露進來的時候,他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被這燈光嚇到了似的。


    賀舟又發出了嘲笑的聲音,但傅行舟並沒有搭理他。


    他下樓,看到盛眠還躺在沙發上。


    她沒睡,隻是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


    傅行舟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將輸液瓶和輸液針放進了垃圾桶裏,把垃圾打包扔到了外麵。


    等迴來的時候,他的後背全是冷汗。


    他走向廚房,熟練的拿出小米,開始熬粥。


    還將袖子往上麵挽了挽,簡單的做幾個小菜。


    他忙了許久,等粥熬好了,又放涼了一些,這才端到盛眠的麵前。


    盛眠起不來,胃部的疼痛緩解了,但身體還是沒什麽力氣。


    “眠眠,我扶你起來。”


    他走過去,將她扶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盛眠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男人的手指在微微發抖,他的手指頭上還纏了創口貼,難道是剛剛切菜的時候走神了麽?


    傅行舟沒說什麽,隻是將粥和小菜推近了一些。


    他低頭,用勺子舀了一些粥,放到她的嘴邊。


    但是他的手肉眼可見的抖得厲害,勺子裏的粥全都抖落在地上。


    他不知所措的眨了一下眼睛,馬上將勺子放進碗裏,用紙巾把地上散落的粥擦拭幹淨,然後丟進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他又重新舀了一勺粥,但是那手依舊抖得厲害。


    盛眠皺眉,剛剛他就是這樣的狀態做飯的?


    傅行舟努力了四五次,最終泄氣的放下勺子,語氣沙啞。


    “眠眠,對不起,我今天狀態有些不好,我讓其他人進來喂你吧。”


    盛眠沒說話,看到他出門,喊了一個女傭人進來。


    盛眠沒有虧待自己的胃,她要是再不吃點兒清淡的東西,也許會疼暈過去。


    她吃了兩口,視線看向不遠處的樓梯。


    傅行舟正緩緩朝著樓上走去,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跟那個不講道理,生龍活虎的男人完全不一樣。


    盛眠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層蔓延出來的死氣。


    但即使是這個時候,他還在道歉,還在溫聲細語的跟她說話。


    這一瞬間,盛眠說不出的難受。


    任憑誰看到青蔥時期最愛慕的男人變成這樣,都會覺得唏噓。


    他似乎不是在上樓梯,而是在步入死亡。


    賀舟不停在傅行舟的腦袋裏說著話。


    “既然這麽痛苦,何必還要來爭身體的使用權呢,你把它徹底讓給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不就是害怕我對付盛眠麽?我發誓,隻要你把使用權徹底交給我,我馬上把盛眠送迴去,以後再也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傅行舟走到最後一步樓梯的時候,足足用了十分鍾。


    他的手心都是汗水,扯唇。


    “賀舟,你學不會去愛人,所以你隻會傷害她,我不會把身體交給你的。”


    賀舟沉默了一瞬,突然氣急敗壞。


    “你不同意又有什麽用,你沒發現最近你變得越來越虛弱了麽?因為見到了喜歡的人,所以你痛苦的那一麵也洶湧的更加厲害,外人都說盛眠配不上傅家,更配不上你,但是你的內心深處覺得,是你配不上盛眠,不是麽?所以就算你從研究基地逃了出來,你也從未想要和她去履行那個約定,你害怕,你覺得自己髒了。”


    一副被人反複研究過的身體,當做牲畜一樣觀察,他的尊嚴,他的愛慕,那些年少的所有衝動,早就死了。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當察覺到自己再也配不上喜歡的人時,能做的就是保護他的安全。


    但他現在變得太虛弱了,哪怕隻是在她的麵前佯裝沒事,都已經做不到。


    那顫抖的手,就像是他那脆弱的尊嚴一樣。


    他連僅有的一絲尊嚴都不能維護。


    傅行舟閉上眼睛,汗水從臉頰滑落,整個人都十分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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