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你還認得我嗎?”


    孫悟空咋的一下跳了出來,驚得老頭連退三步,差點絆了一跤。


    “休得無禮!”玄奘怒道,“悟空,你怎麽對著老人家大唿小叫?”玄奘和色對老頭說道:“老丈,莫怕。這猢猻雖然看著嚇人,也是我的徒弟呢。”


    “唿唿,嚇死我了。”老頭一邊摸著胸口,一邊說道,“長老,你這徒弟,可收得不好,怪嚇人的。”


    孫悟空怪笑道:“小孩,你真不認得我了?”說完,它還擠到屋裏,好讓散發著黃光的油燈將自己照的更亮了一些。


    結果這一舉動,又驚得老人後退一步,孫悟空不知趣,還一個勁的把臉往前湊,一邊還說道:“再想想,再想想,當年俺老孫被壓在五指山上,你還分了半個桃給我。”


    這時,玄奘忍無可忍,搶前兩步,一巴掌拍在孫悟空腦袋上,怒道:“你這猴頭,怎麽對老人家如此無禮。”


    孫悟空吃了一巴掌,終於不蹦躂了,乖乖的退到玄奘身後。


    老頭順過了氣,朝著玄奘擺了擺手,說道:“無妨,無妨。老朽癡活了如此年歲,自然不會與小輩計較。”


    孫悟空一聽,本來縮進去的頭又伸了出來,說道:“誰是小輩?要論起輩分來,你還是我孫子的孫子的孫子。哎喲!”


    玄奘又一巴掌把猴頭拍迴去後,又和言道:“老丈,猢猻不懂人語,莫計較。”


    老頭哈哈一笑,說道:“無妨無妨,來,請安坐。”待玄奘坐穩後,老頭又轉進屋內,過了一會,端著兩碗熱水,夾著兩個硬饃出來了。


    “長老,還沒吃飯吧,請。”老頭將熱水和硬饃遞與玄奘和孫悟空,孫悟空也不客氣,一口就將饃給吞了,然後也不怕燙,一碗熱水瞄準嗓子眼,直接倒進了肚子裏。


    “小,小老兒,”孫悟空吃完東西,用毛手抹了抹嘴,說道,“門外有隻死虎,俺師父也不吃肉,便送給你了。”


    老人一聽,真是驚住了,忙拉著孫悟空往外走,到了門外,果然看到有一隻被剝了皮的死虎,怕是有三五百斤。


    “這,這這這,如何使得。”老頭連忙搖頭,這隻虎換成口糧,夠他家吃上幾個月,若是進一步換成粗糧,夠吃小半年的了,如此重禮,他怎麽能收。


    “施主。”玄奘這時候也出來了,他對著老頭說道:“施主予貧僧一飲一食,我徒弟還施主些許山貨,也望施主笑納。”


    老頭一聽,嘴巴哆嗦了半天,終於狠心說道:“好,那就多謝了。老朽這就叫人來抬。”說完,老頭快步走迴房間,一會,一個光屁股小娃跟著老頭從裏屋出來了,他們剛進堂屋,便看到那老虎已被人丟在了門背後。


    “長老好力氣!多謝,多謝!”老頭帶著小娃朝著玄奘作禮不已,孫悟空在一旁癟了癟嘴。


    客人送了重禮,老頭更不敢怠慢,叫小娃把餘火撥開,自己到院中摘了幾顆白菜,又狠下心,伸手到蒸籠裏,拿了兩個白麵饃饃,一並端了上來。


    四人圍著桌子坐下,小娃盯著白麵饃饃直流口水,孫悟空拿起一個白麵饃饃,咬了一口,然後把剩下的大半個饃丟給小娃,小娃歡天喜地的接過來,看了一眼老頭,一邊飛快的啃著。


    老頭和玄奘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起來。


    “老丈高壽了。”玄奘說道。


    “哈哈,”老頭此刻心情大好,滿臉的皺紋似乎也開展了一些,高聲說道:“我陳老漢別的不敢說,癡活的年歲可不少。老漢今年,一百三十又有三啦。”


    這歲數可不得了,大唐號稱天朝,人均壽命不過五十,周邊小國人均壽命要更低一些,這老漢竟然活到了一百三十三歲,放在長安已經是可以受人跪拜的人瑞。


    “老丈高壽!”所以玄奘也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我俗家也姓陳。”


    “有緣,有緣,原來還是本家。”陳老漢開心的大笑起來。


    正當這時,堂屋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粗壯的漢子走進屋裏來。


    “客人莫驚慌,這是老漢的獨子。”老人見到那漢子,忙對玄奘講道。


    “門外哪來的馬?”陳漢子一進來,先發問道。


    孫悟空進屋時,把野驢係在屋外的一木樁上,結果陳漢子看到驢子誤認為是馬。也不能說陳漢子眼神差,一是光線太暗,二是孫悟空啥都挑大的撿,一頭驢子都趕上馬的體格了。


    陳老漢迴道:“那是客人的。”


    “嗅嗅。”陳漢子剛進屋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順著血腥味轉過身一看,門背後竟然放著一隻沒皮的死虎。


    “咦,哪裏來的好東西?”陳漢子彎腰就去摸,陳老漢見狀連忙說道:“這也是客人的東西,別亂碰。”


    “哼。”陳漢子起身,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玄奘和旁邊蹲著的孫悟空,轉身進了屋內。


    不多時,一聲叫罵從屋裏傳出,隨著聲音一起出來的,還有怒氣衝衝的陳漢子。


    “你這老狗!竟敢把我的吃食給了別人!”陳漢子邊說邊擼起袖子要打人,結果被孫悟空狠狠的瞪了一眼,嚇得一縮,才將舉起的手緩緩放下。


    “喏,拿錢來。”陳漢子對著陳老漢伸手說道。


    “你拿錢做什?”陳老漢急著說道。


    “你眼瞎啦!沒看到我沒飯吃麽?”陳漢子怒道,“你給我錢,我去鎮上吃些去。”


    陳老漢跳著腳說道:“家裏哪裏還有錢!你不如把我賣了換錢。”


    “你這老不死的,若是有人買,早將你賣了。老子自己尋吃食去。”陳漢子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轉身出門走了。


    “孽障,孽障啊!”陳老漢見狀,邊罵邊哭了起來。


    “老漢命可苦了。”在玄奘的攙扶下,老人開始訴苦道。


    這陳老漢命運坎坷,前後娶了幾個老婆,生了十來個孩子,但是最後都沒活下來。一個人獨居幾十年後又找了個女人,年過百歲時竟老樹開花,又得一子,再後老婆也沒能熬過貧困的生活,早早過世了。


    陳老漢對這個兒子是要風給風,uu看書 wuuknshu 要雨給雨,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幾年後也順利的抱上了孫子。可是這孩子從小寵大,雖沒有錦衣玉食,但是卻好逸惡勞、性情惡劣,沒幾年就因口角把自己的老婆活活打死了,之後更是整日同其他村一些人混在一起。


    鄉親們說小話時,風傳他兒子和一夥惡人在劫道,陳老漢聽到風言後也對兒子進行過規勸,但是說也不聽,勸也沒用,兒子犯渾時甚至說,你這老狗,再惹我信不信一刀殺了你!陳老漢徹底絕望了,整日隻和孫子相依為命,就這樣,還得把那孽子好好的供著。


    “嗚嗚,有個算命極準的瞎子,為我批過命,說我這是黃蓮命,越老越苦。這日子,我真是多活一天便多受一分罪哩,真巴望著,不如早點死了好。”陳老漢說到最後淚眼婆娑,泣不成聲。


    這時候孫悟空插了一句,道:“俺老孫也懂相麵之法,我看你是幼年喪父,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三苦之命。”


    這話剛出,孫悟空又挨了一巴掌,把它的下句話給拍進肚子裏了。


    玄奘心道,這徒弟,說話一點也不討人喜歡,淨說喪氣話,以後若是放出去獨自化緣,討得到半口吃食才怪了。他不知道的是,孫悟空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不是在胡言亂語,隻是他和陳老漢二人,一個是壓根沒聽清,一個是聽清楚了也沒往心裏去。


    這夜深了,大家說話也累了,於是便各自睡去。


    孫悟空睡到半夜,突然醒了過來,隻見它雙目怒睜,精光暴射,心裏暗自說道:好買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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