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棲走的時候,原本打算把梯子再帶迴家,明早起床的時候順便還給樓上的遛鳥爺爺。


    溫迎覺得他搬來搬去好麻煩,便開口道:“萬一你明早遇不到他呢?就放在這裏吧,我也可以把梯子送迴去。”


    梁牧棲:“爺爺每天晨練的時間都很規律。”


    溫迎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怕我搬不動啊?其實還好,我每天和他們排練都搬架子鼓,還會在舞台上四麵八方地跑,體力也是有所長進的。”


    梁牧棲看著她,似乎有點想象不出來她在舞台上跳來跳去是什麽樣子。


    溫迎告訴他到時候親眼去看看就知道了,把梁牧棲送出了門。


    關上門,房間裏歸於平靜,溫迎背靠著牆站了一會,看向豎在臥室門邊的吉他。


    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和梁牧棲一樣,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站在舞台上是什麽模樣。


    有朝一日沉悶寡言的溫迎也會變得開朗?恐懼出門的溫迎也會融入社會,向身邊熟識的人開懷大笑?這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但這種變化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比起突如其來的轉折,更像是有跡可循。


    有時候她會想,在她到來的這些世界中,得到真正救贖的人是主角,還是降臨在世界的自己?


    第二天中午,溫迎把梯子還了迴去。


    鳥籠掛在窗邊,爺爺果然沒有下樓散步,今天是陰天,他膝蓋有些痛了,躺在搖椅上晃著蒲扇吹風扇。


    溫迎放好東西出來,爺爺指了指廚房,讓她自己去拿西瓜吃。


    溫迎覺得連吃帶拿不太好意思,但鳥籠裏的八哥發出聲音,也熱情地吆喝,她就到廚房裏切了一些,裝在小碟子裏端過來。


    八哥歪著腦袋和她對視,綠豆大的眼珠骨碌碌轉動,溫迎拿手指逗它,因為樂隊取了個關於飛鳥的名字,她對鳥類格外的感興趣。


    雖然是一隻關在籠子裏的鳥。


    爺爺慷慨道:“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拿迴家養去吧。”


    溫迎連忙擺手:“我就看看而已,我養不好小動物的。”


    溫迎吃西瓜,爺爺和她聊家常,他像是很久沒找到人說話,見到溫迎就情不自禁打開了話匣子。


    “你看著年紀不大,還在上學?”


    “開學就高三。”


    “小梁馬上也上高三,你們一個學校的?”


    “是一個學校,同班同學。”


    “哦。”爺爺點點頭,笑了,“他借的東西你來還,關係很好邁?”


    溫迎滿地找垃圾桶放瓜皮:“挺好的,梁牧棲幫了我很多。”


    提到梁牧棲,話題就自然而然地移到他身上。天地良心,溫迎並沒有從別人口中打探梁牧棲隱私的打算,但爺爺卻絮絮叨叨地一直在說,越說越多,她也聽得好奇了。


    “他上小學的時候,家長工作忙,總是把小孩丟到我們家,那時候我老伴還在,她廚藝好,每天換著花樣做飯給他吃……”


    梁牧棲曾經是個口味挑剔的小孩。


    吃雞蛋要吃蛋白和蛋黃完全融合的,做成蛋羹和炒蛋的類型,如果炒蛋裏的黃色融入了一絲白,那就是一頓不純粹的炒蛋。


    他不吃根莖類的蔬菜,也不能接受氣味很重的肉食,雞不能有雞的味道,羊肉也不能太過腥膻。


    倒是很喜歡吃魚。


    “不過,他現在是不怎麽挑剔了。”爺爺說,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他長大了。”


    被時間催促著成長的小孩接受了生活的條條框框,主動放棄了拒絕和討厭的權利。


    溫迎默了默,聽見八哥在耳邊複述了那句“長大了”,往身側看,爺爺麵上露出有些懷念的神情。


    “不過長大了也很好,他交到了朋友。”


    那天下午她聽到的關於梁牧棲的事情還有很多,通通由她應下的那句“關係很好”引出,仿佛說得越多,她越了解,他們的友誼也會更可貴一些。


    收拾完垃圾帶上門時,爺爺對她揮揮手,讓她有空再過來吃西瓜。


    草地音樂節的日期在開學前兩天,溫迎從夏引那裏要來一根代表門票的手環。


    她挑了夜晚的時間敲了梁牧棲的門,但是沒人應,兩遍皆是如此。


    溫迎原本打算像當初塞錢那樣,把手環從門縫裏塞進去,想了想又作罷。


    這是她第一次邀請別人聽她唱歌,充滿儀式感的約定,手環要當麵給才更有意義。


    於是她定了早上六點的鬧鍾,臨睡前不放心,又改成了五點鍾,在鬧鈴伴隨震動中哈欠連天地起床,閉著眼睛去開門。


    梁牧棲果然在外麵。


    見到她,像是怔了一瞬,關門的動作也隨之頓住。


    溫迎努力睜開眼:“起那麽早,你每天到底睡幾個小時啊,不會犯困嗎?”


    “還好。”梁牧棲轉過身,看向她。溫迎靠在門框上懶懶散散的模樣,沒骨頭似的,顯然沒有睡醒。


    “你今天起的也很早。”梁牧棲說。


    “嗯,為了偶遇你。”


    溫迎抓了抓頭發,不用猜她都知道,自己此刻的發型肯定亂成一團,外套是隨手披的,臉也沒有洗。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在梁牧棲麵前放棄維持形象,能喘氣就行。


    說完那句話,梁牧棲沒有出聲,麵色平靜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該不會是在意她脫口而出的玩笑吧?溫迎打破沉默:“其實我是為了給你送這個,音樂節的門票,本來想昨天給你,但晚上沒有碰著你,就想著今早能不能遇到。”


    她朝他遞出手環:“你出門的時間也挺規律,比樓上那位爺爺規律。”


    梁牧棲接過了,低頭看上麵的圖案:“哪一個是你?”


    溫迎指給他看:“這個——是我和朋友組成的樂隊,陳格也在裏麵。我們叫飛鳥紀事,是不是還不錯?”


    logo是銀色,飛鳥的身軀一半定格在牢籠裏,另一半衝破桎梏,用盡全力將翅膀張得很大,即將飛往自由的天空。


    梁牧棲看得很認真。


    “演出是三十號晚上八點,在月亮灣公園的草地上,離‘夏飲’酒吧很近,離你兼職的地方也不遠。”溫迎在旁邊說,“我們樂隊是第三個上台,如果那時候你還在上班,趕不到也沒關係,酒吧是主辦方,我們還有一場壓軸。”


    梁牧棲把手環收好:“我會去的。”


    他語氣誠懇的好像這是一個必須完成的約定。


    溫迎打了個哈欠:“注意事項都已經講完了,那我迴去補覺了。”


    “嗯。”梁牧棲點頭,走下兩級台階,身後傳來門軸卡頓的轉動聲,他迴頭,“那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溫迎揮揮手。


    –


    三十號,溫迎補完所有的作業,汪梓銘開車來接她,分兩趟載了樂器和人,到月亮灣公園的場地。


    舞台已經搭建起來,不是很大,但也沒那麽小,兩側豎起了兩根支柱,上麵掛著印上各個樂隊名稱的led燈牌。


    粉的黃的紅的藍的,看著有點土氣,又格外的矚目耀眼。


    觀眾席大約有三百個,座椅有的是從酒吧拉來,有的是汪梓銘從補習班搞來的,汪梓銘在第一排試著坐了坐,開玩笑說這上麵可以一邊聽歌,一邊寫作業。


    夏引說:“陳格帶了試卷呢,這裏還有張桌子,給他用剛剛好。”


    陳格表示拒絕。


    夏引按著他坐下:“已經有觀眾過來了,你在這裏做做樣子,塑造熱愛學習的形象,這年頭不是都流行智性戀嗎,有你在,肯定能給我們樂隊漲一波粉。”


    陳格不情不願,從兜裏掏出試卷,溫迎離得近看見了,他拿出的還是上次在酒吧裏,畫滿鬼畫符的那張。


    然而夏引並沒有發現,她還被蒙在鼓裏,感慨著“孩子是越來越懂事了”,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前來等候的聽眾不乏飛鳥紀事的粉絲,被圍起的外側有人邊拍照邊喊陳格的名字,後者低個腦袋,擰著眉毛繼續鬼畫符。


    拍照的粉絲小聲說:“陳格真是好高冷哦,每一次叫他都不迴應。”


    另一位同伴說:“可能是悶騷,不管了,唱歌好聽的我另有人選。”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哎哎哎,別拍他了,咱們去找溫迎合照。”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聽眾們在入口處的玉蘭樹底下戴上手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門票其實算是免費,手環是為了確定人數,用以更好地維持秩序。


    不過這天他們顯然是估算失誤了,趕來的人越來越多,超出了預計的範圍,剩下的人沒有手環,也沒有座位,就不聲不響地在外圍站著,等待開始。


    汪梓銘從舞台後麵探出半個腦袋,叫了一聲:“我們什麽時候多出了那麽多粉絲?還有帶燈牌和橫幅過來的。”


    “你是不是從來不看微博?”夏引在旁邊說。


    “微博?”汪梓銘迴憶了一番,“好像是有那麽迴事,不過我也沒發過什麽啊。”


    “我說的不是你的私人賬號,是我們——飛鳥紀事,官方公眾的那個號。”夏引拿出手機給他看,“這個號是我在更新,從你進醫院,溫迎加入我們開始,點讚量忽然慢慢變多了。”


    燈光亮了起來,掌聲也浩浩蕩蕩地唿應,登台的樂隊開始唱歌。


    汪梓銘看向那屏幕,聽見夏引慢慢地說:“咱們也不是離開江夏就不行,你看,飛鳥慢慢張開了翅膀呢。”


    現場氣氛很是火熱,明明上午剛下過一場小雨,此刻空氣中又充滿著躁動的氣息,晚風拂過滾滾熱汗,飛鳥紀事的成員們終於跳上舞台。


    底下有粉絲在唿喊,很有秩序地,挨個喊成員的姓名,一時間分不清是籍籍無名的草地音樂會,還是哪個愛豆的打歌舞台。


    他們喊溫迎,夏引,陳格,喊到汪梓銘時,汪梓銘跪倒在舞台上,捂著臉耳根都紅了,氣若遊絲地說:“別這麽搞啊!我真的有真名恐懼症!”


    台下的人大笑,喊的更大聲了。


    溫迎也笑,握著話筒微微彎下腰:“大家好,我們是——飛鳥紀事!”


    隨後沒有間歇,音樂隨之響起。


    《閃光的迴憶》,《viva vida》,溫迎連唱了兩首,最後一首之前她喝了口水,在粉絲的唿應聲中唱他們的自作曲,那首如今小有名氣的《要成為一隻不被困在格子間的鳥》。


    這次又有聽眾跟著一起唱,溫迎幹脆把話筒舉到他們麵前,自己坐在舞台邊緣抱著吉他打節奏。


    飛鳥紀事後麵還有其他樂隊表演,下台後,溫迎他們也坐到了觀眾席裏麵,一會兒有人要合照,一會兒有人遞小零食和紙條,還有個人找他們簽名,就簽在純白的t恤上麵。


    完成這些,感覺還沒休息多久,時間就過去了,最後一個樂隊鞠躬致謝,走下舞台,他們又被推著上去。


    這一次由聽眾點歌,台下的人七嘴八舌的,分不清聲音,溫迎隻好采用課堂舉手的方式,點名來選。


    她唱了首比較熱門的歌,又把《格子間的鳥》不插電版唱了遍,有粉絲吼得很大聲,扯著嗓子喊:“你們的自創有點太少啦!根本不夠聽,罰你們迴去寫一百首!”


    溫迎拿起話筒:“沒讓聽眾盡興是我的責任,今晚迴去就開始寫。”


    夏引在旁邊半開玩笑地補充:“諒解一下啦!這裏還有兩位等待開學考的高中生,還是讓他們考完試再寫吧。”


    台下的人都笑了起來,溫迎也笑,維持著舉起話筒的姿勢,目光緩慢,掃過人群。


    她麵前坐了那麽多人,不斷的有人在說話,叫著“要麽別結束了,再來一首”,溫迎放下吉他,和其他幾人站在一起,朝台下鞠躬。


    這場表演還是結束了,他們約定下一次見。


    而梁牧棲始終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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