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一聽就知道他在鬼扯,這間房裏的每一盞燈都開著,亮亮堂堂仿若白晝。


    她不說話,沈逐揉了揉耳朵,換了種說法:“好吧,我不害怕,但怕你害怕。”


    “謝謝。”溫迎說,“但請不要套娃。”


    “好吧,我隻是不想和你分開。”沈逐站了起來。


    浴室的門隻開了很窄的縫隙,溫迎靠在門邊,渾身上下被浴巾遮擋得很嚴實,但他就這麽無可抑製地紅了臉。


    “不冷嗎……”他緩緩問。


    溫迎點了點頭,指揮道:“去給我拿睡衣。”


    沈逐去了又迴,步伐邁得很快,仿佛真是怕極了溫迎被凍著。


    臨到門口,遞出手裏的衣服時,他的動作才慢下來。


    “不知道你習慣穿什麽樣式的,就隨便拿了一件。”他語氣艱難,“還有內衣……也是隨手拿的。”


    濕漉漉的水汽從浴室裏飄出,沈逐伸出的那隻手臂青筋畢露,在一片純白的布料中分外明顯。


    溫迎垂眼看著,說了聲“謝謝”,衣物交接,帶著潮濕的指尖穿過輕柔的紗,也落在沈逐的脈搏上。


    “那我去換衣服了。”溫迎說著,準備關上門。


    下一瞬,遞給她衣物的那隻手抵在門前,沈逐把門打開,也走進氤氳的熱氣裏,扣住她的肩膀,低頭吻了上去。


    睡衣從手心滑落,溫迎想要去撿,沈逐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將所有聲音吞沒在唇舌之間,溫迎隻能被動地仰頭,脖頸牽成一道脆弱的弧線。


    凝結在天花板上的水珠不斷滴落,那聲音一開始很清晰,漸漸地,聽不見了。


    細微的聲響被震耳欲聾的心跳取代,溫迎能感知到眼前人發沉的唿吸,自己卻難以吸進稀薄的空氣,像溺水的人深深陷入海底,靈魂搖擺,唇間渡入的氧氣堪堪吊著她的命。


    她閉著眼睛,沈逐搭在她肩上的手緩緩下移,滾燙的熱源掃過她的肩胛,脊背,和繃緊的腰線,隨後向上一托。


    溫迎身體騰空,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失重感傳來,她睜開眼睛,下意識將他摟緊。


    “你……”


    喉嚨中擠出破碎的聲音,沈逐仿佛猜出她在擔憂什麽:“不會掉下去的……”


    他的唇貼在她唇畔,因此語調也模糊。


    溫迎眼前朦朧,隱約瞥見近在咫尺的洗手台,小腿輕輕踢一下,想讓沈逐將她抱過去。


    沒想到被人會錯意,沈逐手臂動了動,將她的雙腿錮在自己腰上。


    這下倒是抱得更穩了,他親得也更兇,嫣紅的唇瓣水光粼粼,溫迎眼尾也泛著緋色,沁出同樣濕淋淋的淚珠。


    她覺得身體發軟,雙腿也近乎勾不住了,險些從他的腰間滑落,沈逐才好心般放過她,往前走了幾步,將人放在大理石台麵上。


    眼角的霧氣被指腹抹去,溫迎的目光和他平視,交織在一起不過一秒,沈逐再次難耐地俯身,卻沒親在唇角,而是咬在她的頸側。


    不痛,隻是微微發麻,像電流湧過,令她不自在地瑟縮。


    “溫迎,我今天沒有帶草莓牛奶。”他聲音含混地說。


    溫迎頭腦發懵,卻也在隱晦的聲調中發覺危險的意味。


    “家裏好像也沒有牛奶……”


    沈逐埋在她頸間,低低地笑。


    “那怎麽辦啊,我要失眠了。”


    他偏過臉去,找到跳動最為激烈的脈搏,濕熱的觸感輕輕舐過。


    “你要對我負責……”


    ……


    “我這次,做得好嗎?”


    溫迎渾身發軟,感到沈逐拉起她的手,像從前那樣輕輕放在自己的發頂,仰起腦袋,小狗一樣蹭了蹭,說:“誇我。”


    耳畔仿佛傳來海浪的聲音,她聽見自己說:“你做得很好。”隨後被沈逐緊緊擁入懷中。


    沈逐偏了偏腦袋,想要親上來,又迫不得已地刹車,說:“我去洗臉。”


    溫迎默了默:“記得刷牙。”


    沈逐笑出聲來:“好的,遵命。”


    身上粘膩,溫迎覺得自己這個澡算是白洗了。


    她的睡衣也不能穿了,沈逐把它們從地上撿起的時候,純白的衣物已經被水浸泡得不成樣子。


    沈逐很沒誠意地跟她說“抱歉”,被溫迎瞟了一眼,又對睡衣說“抱歉”,然後承諾:“我幫你洗幹淨。”


    溫迎還是拿眼神瞥他,落在沈逐眼裏卻毫無攻擊性,湊過來親她的耳朵尖。


    “我是說,幫你把睡衣洗幹淨。”沈逐討好地說,“別誤會我。”


    溫迎歇了很久,總算緩過勁來,抬腿踹了他一腳,落在膝蓋上,沈逐沒有躲。


    他握住她的腳腕,給她穿好拖鞋,把人從台麵上抱下來,又一次自告奮勇:“我去給你放水。”


    這流程該死的似曾相識,溫迎有些警惕:“你幫我把睡衣拿來就行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用你做,我自己可以。”


    沈逐隻得說:“好吧。”在溫迎略帶危險的倒計時中拿來新的衣物,抱著濕掉的睡衣一步三迴頭地黯然離場了。


    溫迎洗完第二遍澡,時間已經快到淩晨。


    沈逐也在另一間浴室裏洗完澡,正在陽台上給她晾衣服。


    溫迎走了過去,沈逐正在撫平最後一件上衣的褶皺。


    溫迎抬起頭:“怎麽不用洗衣機?”


    “太晚了,擾民,鄰居會來投訴。”沈逐隨口道。


    “……”溫迎看著他不說話。


    “好吧,是我想親自幫你洗。”沈逐轉過來抱她,“冷冰冰的機器有什麽意思,我就想給你手洗一輩子的衣服,讓你時時刻刻體驗到家的溫暖。”


    溫迎說:“謝謝,我很溫暖。”隨後把他即將湊上來的嘴巴捏住,“不親了,今天的吻已經嚴重超支。”


    沈逐很努力地親一下她的手指:“我貸款。”


    溫迎輕抿唇角,似笑非笑看向他。


    目光相碰,沈逐又捧起她的臉頰,不知節製,勇氣十足:“今天算是我借你的,明天我雙倍——不,三倍還給你。”


    沈逐是世界上最擅長打小算盤的人,溫迎覺得好笑,但她唇瓣發腫,又疲倦得厲害,便冷酷地拒絕了他,宣布自己要睡覺,閑雜人等不許動手動腳。


    沈逐麵露失望,但當溫迎在他下巴印下一個輕飄飄的吻,他眼睛又亮了起來,變成世界上最好哄的人,托著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送迴了臥室。


    進到房間裏,怎麽睡覺又成了新問題。


    雖然半小時前他們還在浴室裏緊密相貼,任由曖昧滋長,此刻站在溫迎的床邊,沈逐的耳廓又不自然地燒紅起來。


    這人像有兩副麵孔,有時兇殘地像要把人拆吃入腹,有時又純情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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