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拿著手機,發了句讓薑鶴別急。


    她依舊一身月白長裙,眉眼清灩,不慌不忙背著單詞。


    聽到聲音,她抬頭:“等你祖宗。”


    任晚萱無論是在學校,還是任家,亦或者其他地方,從來都是焦點所向,向來被眾人捧著供著。


    即便是陳微在她麵前也要做些表麵功夫。


    對於紀家,她即便麵對紀衡十分有禮貌,但打心眼裏還是有些瞧不起紀家人。


    任晚萱看著白蘞身上的長裙,素雅,沒有任何標識,一看就是紀衡隨手做的。


    白蘞真的在她眼裏就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碰到她就算不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也不該如此囂張。


    可她沒想到,一個她最不在意的人跟她說話會這麽不禮貌。


    車上的司機都不由多看白蘞一眼,任晚萱注意到身邊的男生也看過來,她震驚於白蘞竟然敢這麽對她說話,“你……你在說什麽?”


    “聽不清?”白蘞在看下一個單詞,風輕雲淡的:“那我可以刻你碑上。”


    司機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努力裝作自己沒聽到。


    但任晚萱自持身份,並沒有下車,隻高高在上的打開了車窗,所以白蘞的這句話車裏麵的人都能聽到。


    即便司機沒動靜,任晚萱也覺得此時她的一切都無形中被白蘞挑戰。


    “你……”她被懟的說不出話,隻艱難的扯了扯唇,“刷”的一聲升上車窗,幾乎是惱怒的開口:“還不開車?!”


    車子發動。


    前坐男生懶懶看後視鏡裏馬路邊的白蘞一眼。


    那眼神仿佛是看一片樹葉,隻片刻便收迴目光,“認識?”


    任晚萱聲音夾雜著冷:“誰知道紀家哪裏來的親戚。”


    她不懂,白蘞到底是憑什麽這麽理所當然的,明明她隻是住在到現在還沒被開發,甚至在用著井水的貧民窟。


    這樣啊。


    陳著點點頭,他不感興趣,沒再多問。


    車子往前開了會兒,迎麵一輛黑車緩緩開過來,身姿原本隨意的陳著坐直,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後視鏡,那輛黑車越開越遠。


    直至不見。


    暮色漸臨,後視鏡裏那輛消失的黑車似乎也變得神秘起來。


    後座,任晚萱也暫時忘卻白蘞,她望著黑車消失的方向,輕聲問:“那是我外公說的那些人?”


    雖然高三,任晚萱注意力都在學業上,但並不代表她不關心其他事,湘城最近風雲變動她是知道的,這片後麵那棟閑置的莊園,他們先前一直以為是公家的。


    現在住進了人,湘城幾大家族都收到過明示不能去打擾。


    陳著隻緩緩道:“那車型我沒見過。”


    **


    來接白蘞的是明東珩。


    白蘞一路上背著單詞,到莊園門口時就看到蹲在門口眼巴巴等著的薑鶴。


    等在花園裏穿著灰色正裝的人,看到薑鶴身後閑散慵懶的少女,十分詫異。


    緊接著——


    他看到薑鶴走到隔壁實驗室,熟練的按下密碼進入。


    “明先生,那是……”男人看向明東珩,詢問少女身份。


    他之前在江京那麽多年,也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


    明東珩隻警告:“別逾越。”


    陳局背後一麻,想起來這是誰住的地方,沒敢再多問。


    隻暗暗將那驚鴻一瞥的少女臉記住,好在那張臉足夠驚豔,再見他一定不會忘記。


    實驗室。


    大部分東西白蘞都沒見過,薑鶴帶她走到一個小小的桌子旁,向她展示桌子上的一個微型永動機。


    黃豆大小的金屬圓珠順著頂層的圓孔下滑進入一個軌道,再度彈迴來。


    兩人蹲在原地,目不轉睛盯著看了十分鍾。


    “根據能量守恆,”白蘞得出結論,“你這是假的永動機。”


    她說著,翻起底座,果然在下麵看到了磁鐵。


    薑鶴點頭,然後偷偷告訴白蘞:“明叔叔一直以為是永動機。”


    實驗室裏各種器材很多,白蘞隻跟薑鶴就隻看了渦環對撞,薑鶴蹲在一邊跟白蘞試了好幾次,不停添加流體。


    白蘞每次都會記下數據。


    她跟薑鶴終於成功了一次,她看了眼兩邊的數字,在紙上又記錄下數據。


    做完後,薑鶴趴在桌子上看渦環機器:“它怎麽還不壞?”


    白蘞放下紙,側著腦袋看過去,並對此很難表示不讚同。


    外麵。


    薑附離迴來時,天色已黑。


    “薑少。”陳局恭謹的跟在他身後進屋。


    薑附離脫下外套,眼睛一瞥就看到檀木桌上放著的黑色書包、手機跟一朵玫瑰。


    明東珩:“那是白小姐的東西。”


    薑附離平靜的“嗯”了一聲,極長的睫毛垂下,淺淺遮住過分清冷的眸子:“他倆還在實驗室?”


    白蘞這樣,學校排隊給她送花的應該很多。


    現在的高三生不好好學習,送別人什麽玫瑰花。


    真不矜持。


    薑公子禮貌評價。


    “叫他們出來吃飯。”薑附離吩咐,眉眼清淡。


    白蘞出來的時候,薑附離正在跟陳局說話。


    陳局顯然是有些拘謹,雙手擱在膝蓋上,並腿坐著,“應該是被人尋仇了,湘城這邊……”


    他看到從外麵進來的白蘞,停了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薑附離指尖懶懶的敲著桌子,掃他一眼,“繼續。”


    “哦,”陳局連忙開口,“我來這裏就是整頓這裏的治安,毒蠍子是我的頭號名單,但是我今天才到這裏,他就被人尋仇了。”


    明東珩沒忍住,麵無表情的開口:“這麽巧,不是你動的手?”


    “怎麽可能,”陳局十分激動,“我要有這能耐我還需要下放深造嗎?”


    明東珩恍然大悟。


    陳局:“……”


    湘城自古至今都有難題,這次薑附離來湘城,江京就決定好好整頓湘城,陳局是江京陳家的這一輩比較傑出的後代,在一眾人中爭取來湘城的機會。


    在古代就是妥妥的手握禦賜金牌的欽差大臣。


    在這裏做出一番政績來,迴去加官進爵。


    不過這才剛來就被人兜頭送了份功勞。


    陳局真覺得湘城是他的福地。


    “沒有嫌疑人?”薑附離袖口卷了兩道,隨手倒出兩杯茶,推給白蘞跟薑鶴。


    薑鶴盯著那杯茶,仿佛被人下了毒。


    陳局神色嚴肅,“有一個,青水街112號老板,我已經加派人手去盯著他了。”


    “沒查錯?”明東珩對青水街有印象,表示懷疑,“難道他不是因為動了道森的蛋糕或者惹了雇傭兵黑手黨?”


    “不知道,但我有個絕密消息,”陳局壓低聲音,“聽說毒蠍子拿了人老板兩條煙。”


    雖然他覺得離譜,但湘城這邊列出了一堆證據。


    否則怎麽剛拿人家老板兩條煙,晚上就被廢了?


    一邊的白蘞拿著茶杯,淺淺喝了一口。


    正宗的老斑章茶,她眼睛稍亮。


    聽到聲音,她放下茶杯,低垂黑眸,白玉般的手指搭著檀木桌邊緣,眉眼慵懶的附和陳局:“這人真壞。”


    陳局這才敢看她,這小姑娘看起來沒多大的樣子,陳局放緩聲音,慈祥的安慰她:“沒事,壞人已經得到部分懲罰了,你別怕。”


    “那就好。”白蘞喝完茶。


    拿好書包跟薑附離幾人告別。


    薑鶴拉著她的衣袖。


    白蘞淺淺垂下眼睫,瞥他,“我要迴家跟外公一起吃飯。”


    **


    隔了幾條街道的任家。


    任家與陳家等一群人規規矩矩的等著。


    “陳總,他什麽時候能到?”任謙看向身邊的中年男人,他雖然著急,但對這位陳總依舊十分有禮貌。


    被稱陳總的人便是湘城的gdp大戶陳家,陳港,他盯著手表,“應該快了。”


    正說著,外麵忽然有人驚喜的來報:“陳爺到了!”


    任謙跟陳港雙雙“騰”的一下站起去門外迎接。


    一邊的任晚萱跟陳著也起身,相互對視一眼。


    “陳爺,”陳港帶著任謙恭恭敬敬將人迎進來,然後介紹任謙:“這是湘城現任的最高管理人,任謙老先生。”


    若是白蘞在這,能認出來這人便是剛剛見過的陳局。


    陳局隨意的往飯桌邊一坐,約莫三四十的年紀,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隻一手擱在桌子上,看向任謙:“任老先生,我這次來多加打擾,還請多多關照。”


    “哪敢,”任謙也是老狐狸,他微笑著開口,態度拿捏的剛好,“是我們任家蓬蓽生輝。”


    雖笑著,但任謙內心卻震撼十足。


    湘城其實早有傳言陳家是江京那個陳家的旁支,隻是任謙將信將疑。


    直到最近湘城突然被下達一條密令。


    江京將下放一位陳局來監督湘城。


    下放的突然,就在任謙不知所措情況下,陳港帶著陳局的消息來找他。


    “聽說拍賣場有梁則溫真跡?”陳局接過任謙給他倒的酒,淡淡開口。


    這也是江京陳家給陳局的另外一個任務。


    “沒錯,不過這兒兩日拍賣場出了通知,”任謙解釋,“聽說筆跡可能不是他親筆。”


    陳局皺眉。


    任謙看得心頭一跳,“不過確實是真跡,好像是他某位徒弟的筆記,拍賣場已經找到鑒定專家,還在鑒定中,所以拍賣會推遲五天。”


    “當真?”陳局坐直。


    “還在鑒定,”旁邊,陳港連忙道,“我會密切關注這件事。”


    眾所周知,千古明相梁則溫,這一生除了薑文帝外,隻收了兩個弟子……


    那就是天縱奇才的白家兄妹。


    薑文帝自然不會用與梁閣老一樣的筆跡。


    所以若另有其人,隻能是白家那兄妹其中一人。


    看來,野史傳言都不是空穴來風,江京那個高不可攀的陳家從古至今都是白家鐵粉,陳家那私人博物館多數是白家人生前的東西——


    並世世代代供奉白家滿門牌位。


    這對陳家來說,比梁則溫真跡更有吸引力!


    任謙隻跟秘書長對視一眼,很明顯,白虎拍賣場的邀請函,他們一定要想辦法弄到。


    **


    這邊。


    明東珩憂心的看著公交車搖搖晃晃離開,他有點想開車跟著公交車後麵。


    但是白蘞不讓。


    他隻好等她坐上公交後,驅車迴莊園。


    薑附離正在跟薑鶴坐在桌邊吃飯,兩人話都很少,吃飯向來不說話。


    沉默安靜。


    明東珩也坐過去慢慢吃。


    薑附離放下碗,忽然想起什麽,“茶是誰送過來的?”


    這裏送過來的東西都由許南璟一一挑選的,明東珩咽下一口飯,“許南璟。”


    “嗯,”薑附離抽出一張消毒紙巾,垂眸仔仔細細的擦幹淨手,語氣淡淡的:“以後都按這個標準來。”


    明東珩點頭。


    薑附離起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去實驗室。


    “暗物質”的實驗工程長,他把他在江京的實驗室完全複刻在湘城,所以角落裏有一塊是薑鶴的東西。


    不到七十厘米高的桌子,二十厘米的凳子。


    甚至實驗器具都是小一號的。


    薑附離來到長長的實驗桌前,將自己的文件剛放下,就瞥見不遠處放著的一張紙。


    他的實驗室向來整潔幹淨,這張紙應是那倆人留的。


    他走近,隨意的拿起那張紙,從上到下七組數據,他本來隻想看看那兩人做了些什麽,直到看到第四組……


    他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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