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徐先生會住在這裏?”


    看著車窗外春意勃發,一派生機的山間景色,楊守海笑道。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等將來我賺夠了錢,也找這麽個地方建一棟別墅養老。”劉強西道。


    “隻怕就算到時候賺夠了錢,劉總也舍不得到手的權勢。”


    “楊總這是有感而發啊。”


    “一時心生感慨罷了。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哪個當爹的願意放手?”


    劉強西笑道:“孩子大了總要放手,而且有時候放手才能獲得更大的成長。”


    看了他一眼,楊守海沒再說話。


    打了句機鋒的兩人也沒再開口。


    車子繞過前麵的轉角,徐大老板恢弘的九龍峪山莊出現在兩人麵前。


    穿門而過,看著那拾階而上,稱得上波瀾壯闊的建築,第一次來的兩人不由得心生驚歎。


    比這大的莊園他們見過。


    但層層遞進,嵌入山體的莊園,他們還是第一次。


    兩人的車子在前院廣場上停下。


    李金玲看到他們下車後迎了上去。


    “劉總,邱總。”


    “李秘書。”


    雙方打過招唿後。


    “請跟我來吧,徐先生在會客室等二位。”


    帶著兩人來到前院會客室。


    徐良放下手裏的文件迎了上來。


    “楊總歡迎,歡迎。”


    看著邁步迎上來身材高大壯碩,雖然麵帶笑容,卻無形中透出巨大壓迫感的男人,楊守海下意識的保持了恭謹。


    “徐先生,能接到您的邀請登門拜訪是我的榮幸。”


    “楊總客氣了,請坐吧。”


    等三人分賓主落座,秘書奉上茶水後。


    徐良微笑道:“楊總,你的大名我可是久聞了。


    能在國外封鎖,國內沒有基礎的情況下,帶領研發團隊研發出關鍵的‘吡啶’生產技術,打破國外壟斷,楊總利在千秋。”


    被徐大佬誇獎,楊守海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驕傲。


    “您客氣,我這點微末功勞遠遠比不上徐先生帶領鴻蒙,擊敗國外互聯網公司對華夏互聯網企業的圍攻;帶領漢華在國際金融市場縱橫捭闔,扞衛華夏在國際金融市場的地位,來的更大。”


    一番友好的商業互吹後。


    “楊總,有了‘吡啶’的關鍵生產技術,紅太陽將成為華夏農藥領域毫無疑問的第一。


    而我們德農集團目前已經在晉冀魯豫四省擁有近2000家直營農資店,超過4000家冠名店,未來兩年,這個數量還會翻一倍。


    德農的目標是未來五年內成為擁有一萬家農資直營店,營銷網絡覆蓋整個華夏的農資巨頭。


    成為國內農資領域霸主。


    如果紅太陽加入,將憑借我們德農的農資分銷平台,覆蓋全國,徹底把同類產品全部擠出去。


    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楊守海平靜道:“徐先生,如果有人讓您賣掉鴻蒙或者漢華,您願意嗎?”


    “願意,隻要他能拿出讓我心動的條件。”


    楊守海:“……”


    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徐良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楊總,這些年我在全球商界闖蕩,悟出來最大的一條真理就是:任何東西都有價值。”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紅太陽是我畢生的心血,我絕對不會賣。”


    楊守海語氣堅定。


    “楊總,我非常敬佩那些肯在研發上投入精力和金錢,擁有自己核心技術的企業,這也是我願意親自來跟楊總談的原因。


    其實如果單純隻是收購紅太陽的話,根本不需要經過你,我也能達到目的。


    人才難得。


    我尊重你,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


    楊守海臉色瞬間變了。


    他雖然是紅太陽的創始人,但並不是紅太陽集團的控股股東。


    具體原因,還要從頭說起。


    1989年4月18日,高淳農藥分裝廠成立。


    人沒幾個,正&科級下海創業的楊守海是廠長,三個幹部和二十多個民工。


    錢也沒多少,五千塊也是借來的。


    地方就是租來的幾間破廠房。


    窘迫、狼狽。


    國內大多數民企創業的時候基本都是這個情況。


    業務方麵,說是分裝,實際上還真是分裝。


    主要是將買來的大桶農藥溶劑分裝成小瓶,適合農民購買使用的產品進行銷售。


    全是手工活。


    在市場經濟不發達八十年代,很多人就是依靠類似的簡單生產起家。


    楊守海初戰告捷。


    1990年,金陵市高淳農藥化工廠成立。


    此時的業務也由簡單分裝進了一步——加工。


    當然也很簡單。


    購買高濃溶劑,稀釋成農民可直接使用的濃度,然後分裝銷售。


    稍微有那麽一點技術含量了。


    說一點就是一點,絕不能再多了。


    等大家把稀釋的活熟悉後,業務又進了一步。


    複配。


    即購買原藥,按工藝添加其他乳化劑,再稀釋、分裝銷售。


    就這麽一步一步地挖掘產業價值鏈,楊守海漸漸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具備了騰飛的基礎。


    隻差一個機會。


    成功的人運氣都不差,楊守海也是一樣。


    1990年代初,隨著化學農藥的廣泛使用,害蟲抗藥性問題日趨嚴重。


    棉蛉蟲對擬除蟲菊酯類殺蟲劑產生嚴重抗藥性,我國棉蛉蟲連續大規模發生,致使棉花生產遭受嚴重損失。


    在這種大背景下,1992年12月,老楊花錢買斷了金陵農業大學‘敵抗一號’的技術轉讓權。


    憑借該技術,已經改名‘金陵第一農藥廠’的高淳農藥化工廠,在老楊的帶領下,推出棉蛉蟲殺蟲劑滅蛉皇。


    憑借著卓越的殺蟲效果,滅鈴皇迅速成為明星產品,給楊守海帶來了巨額財富。


    1993-1996年10月,金陵一農累計生產銷售滅蛉皇達2500噸,完成銷售收入1.25億元。


    出於發展的需要。


    1995年11月,金陵一農與金陵紅花塑料廠,共同發起組建集體所有的紅太陽集團有限公司。


    總投資1580萬元,金陵第一農藥廠占87.3%,金陵紅花塑料廠占12.7%。


    繼承了金陵一農農藥業務的紅太陽,在楊守海的帶領下發展的風生水起。


    彼時金陵第一批上市公司‘寧天龍’陷入困境,麵臨退市。


    金陵市政府決定重組拯救保殼。


    考察很多企業後,決定讓金陵紅太陽借殼上市,最初的方案是把寧天龍第一大股東的股權劃撥給金陵紅太陽。


    但這個方案被上麵打了迴來。


    原因是寧天龍第一大股東29.95%的股權屬於國有股,不能劃撥給非國有企業,否則就涉及國資流失。


    但金陵市政府也沒放棄,轉而促使紅太陽改製為國有獨資企業。


    問題是,金陵紅太陽並非國企,其創立發展的過程中沒有國有資本投入。


    如果改製,就意味著楊守海將放棄10年的創業成果。


    總之,各種原因。


    楊守海最後還是同意了。


    1998年10月,紅太陽集團改製為國有獨資公司,注冊資本8300萬元。


    12月,紅太陽集團有限公司成立,其所有股份被劃至高&淳縣國資委名下。


    楊守海也由民營企業家,轉為國有獨資企業管理者。


    寧天龍隨後改名為紅太陽。


    但金陵一農作為老楊個人創建的公司則仍然保留。


    改製後的紅太陽集團開始迅猛發展,迎來新的發展階段。


    經過近10年發展,紅太陽集團已形成國內大型農藥化工集團,不僅研發出了‘吡啶堿’,打破了國外封鎖。


    還涉足環保農藥、生物醫藥、現代種子、肥料、生命科學五大產業,旗下16家全資及控股子公司。


    擁有員工5200名,建有一個中央工程技術研究院,5大研發中心和68個基礎實驗室。


    同時,楊守海創建並保留的南京一農也獲得長足發展。


    其注冊資產現已達近1.6億元,業務涵蓋農藥、醫藥、種業、國際貿易等多個領域。


    持有金陵生化49%,徽省國星100%,紅太陽國際貿易有限公司100%,金陵紅太陽種業有限公司65%;


    蘇省中邦製藥有限公司51.02%,蘇省中金鼎信投資擔保有限公司75%;


    金陵億邦廣告文化傳播有限公司80%,蘇省科邦生態肥有限公司49.25%;


    金陵綠邦生態科技有限公司100%;


    以及澳大利亞海力國際企業有限公司65%。


    截至2005年末,紅太陽集團總資產達41.8億元,主營收入52.7億元,外貿交貨值2億美金,位居世界農藥前15強;


    華夏千強大企業集團919位,華夏製造企業500強465位,華夏石油化工行業百強51位,華夏農藥銷售總額‘三連冠’。


    發展壯大起來的紅太陽集團就是一塊肥美的肉塊。


    尤其是對楊守海而言,更難以割舍。


    在華夏股權改革的大背景下。


    他也想把紅太陽置於自己名下。


    第一步,聯合旗下的高管成立蘇省國星投資公司,楊守海作為普通合夥人+gp,占股5%,掌握真正的實權;


    而核心高管和投資人則占股95%,作為有限合夥人+lp,隻有分紅權,不參與公司的經營決策。


    第二步,金陵第一農藥廠改製,蘇省國星受讓其86.02%股權;


    原股東紅太陽集團不再持有其股權。


    經過增資後,蘇省國星持有金陵一農集團100%股權。


    金陵一農成為紅太陽集團高管全部控股的民營企業。


    通過這兩步,老楊不僅拉攏了旗下高管,讓他們跟自己站在了統一戰線,保證了將來自己能順利完成集團私有化。


    還順利完成了風險切割。


    用少量的錢,保證了自己對金陵一農集團的絕對控製權。


    將來即便公司倒閉,也不會波及自己。


    這就是股權架構設計的魅力。


    菊花廠任大佬1%股權就能控製公司,柳廠長私有化聯想,基本都是同樣的操作。


    按照慣常的操作。


    接下來第三步,應該是金陵一農集團收購高淳國資手上,受讓紅太陽集團有限公司49%國有股權。


    然後在通過定向增資,獲得絕對的控股權。


    同時也完成了紅太陽私有化的目的。


    不過,第三步還沒有開始,徐良就第三者插足了。


    “楊總,在來之前我們已經跟高淳縣方麵交換了意見,在承諾紅太陽集團不遷出高淳縣,而且繼續追加20億華夏幣發展紅太陽集團兩項條件下。


    他們願意把持有的紅太陽集團65%的股權賣給我們。”


    德農集團資本雄厚,完全可以把整個公司吞下去。


    楊守海臉色陰沉下來。


    在徐良強大的資本和權勢麵前,他能打出來的牌太少了。


    “徐先生,您已經是世界級的企業家,華夏首富,用不光彩的手段收購紅太陽集團,傳出去就不怕影響聲譽嗎?”


    “不光彩?我強買強賣了嗎?沒有吧。


    溢價收購紅太陽集團,放在全球任何國家,任何地方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交易。”


    徐良話鋒一轉。


    “真要說不光彩,恐怕還是楊總更不光彩。


    紅太陽雖然是你創立,但它現在是國有企業,你隻是ceo。


    一個職業經理人想把企業占為己有,而且是排他性的占有,咱們誰更不光彩?”


    劉強西迅速配合道。


    “楊總,紅太陽集團的業務很多,但我們隻想要環保農藥、種子和有機化肥業務,剩下的醫藥和國際貿易業務,包括紅太陽集團的上市資格,仍然由貴方繼續持有。


    如果貴方想在生物醫藥領域繼續發展,漢華會幫助你們並購同行業公司,做大做強。


    如果貴方不需要的話,南孚電池作為堿性電池領域的霸主,世界級的電池巨頭,會讓紅太陽成為全球堿性電池的頂尖廠商。


    我想,這樣的條件已經足夠優惠了。”


    楊守海心裏天人交戰。


    雖然他在高淳縣人脈深厚,他有一定的把握說服對方拒絕徐良和德農。


    但高淳上麵還有金陵,在這裏他雖然有一定的人脈,但遠不如高淳。


    如果徐氏和德農用巨額投資來交換。


    上麵一定會向高淳施壓。


    到時候結果還是一樣。


    看著對麵麵帶微笑,氣勢逼人的男人,他心裏歎了口氣。


    當年自己妥協後,現在又要妥協了。


    “徐先生,我同意這次交易。”


    劉強西心裏鬆了口氣。


    “謝謝,相信我們的條件不會讓楊總失望。


    不過,我方希望,收購紅太陽集團農資業務的同時,楊總也能把金陵一農集團旗下的農資業務賣給我們。”徐良微笑道。


    楊守海眉頭微皺,“徐先生,這次的談判並不包括一農集團。”


    “楊總難道還打算在農資領域有所發展?”


    楊守海目光閃爍。


    “徐先生誤會了,一農集團是我從零開始創建的企業,它就是我的孩子,我實在舍不得賣掉。”


    徐良微笑道:“楊總,我們隻要一農集團的農資業務,沒打算要你的一農集團,你大可不必擔憂。”


    “這個……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等著楊總的答複。”


    “謝謝徐先生體諒。”


    徐良站起身,把手伸了過去。


    “那我們今天的談判就先到這。”


    握住他的手後。


    “徐先生放心,我迴去後會立即推進跟德農的收購談判。”


    徐良笑著點了點頭。


    “李姐,你替我鬆鬆楊總。”


    李金玲側過身。


    “楊總,請跟我來吧。”


    楊守海道了聲‘再見’,最後看了兩人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複雜的離開了。


    房門關閉。


    徐良揮手讓劉強西坐下來後。


    “看出來了嗎,還是不甘心。”


    劉強西點了點頭。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發現,楊守海是一個權欲很重的人,輕易不會放棄。


    現在迫於我們的壓力,賣掉紅太陽。


    但從他保留金陵一農的農資業務就明白,多半還想著把紅太陽的人才挖過去,留個空殼子給我們。”


    “有金陵一農在農資行業的基礎,再搭配紅太陽的人才,以他在全國農資,尤其是農藥市場的影響力,很容易就把金陵一農打造成另外一個紅太陽。”徐良道。


    “徐總,事情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壞。


    收購的同時我們可以用競業協議來約束紅太陽離職的高管和技術人員在一年內不能從事農資行業。”


    “一年的時間太短了。”


    甲骨文收購仁科公司後,一年的競業協議期一過,原來的公司創始人和高管,迅速招募被甲骨文開掉的仁科老員工創立了‘工作日’公司。


    一樣以開發企業資源規劃和人力資源管理軟件業務為主。


    在包括漢華在內的風投支持下,工作日公司現在的估值已經超過10億美元。


    又成了甲骨文的強大競爭對手。


    這樣的錯誤,徐良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


    “徐總,一年的時間雖然短,但卻給了我們人事調整的機會。


    期權獎勵、加薪,相信會有很多人留下來。”


    “中層和以下的員工吃我們這一套,但高管團隊恐怕很難站在我們這一邊,他們跟楊守海捆綁的太深了。”徐良道。


    紅太陽的高層全是一農集團的股東,人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徐總,任何矛盾都有積極和消極兩麵,紅太陽的高層走了,確實對公司發展不利,但也方便我們從容調整,盡快完成公司的整合。”


    “說的不錯,絆腳石沒了,確實更容易整合。而提拔起來的人,也會對我們更忠心。


    不過為了保證公司的核心機密,研發團隊不要留在金陵,搬到魔都去吧。”


    楊守海統治紅太陽十幾年,影響力太大了,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


    把研發繼續放在這裏。


    能被對方滲透成篩子。


    到時候,德農研發的新農藥,被一農集團拿去銷售,他的臉就丟大了。


    就算最後打官司能贏。


    現有的法律環境下,賠得那點錢,肯定不夠填窟窿。


    “跟金陵那邊接觸的怎麽樣了?”


    “他們說,隻要我們繼續把紅太陽集團總部放在金陵,以及未來五年內在金陵投資30億華夏幣,打造華夏最大農藥生產基地的項目能落地,他們就願意支持我們對紅太陽的收購。”


    徐良微微頷首,30億算不上什麽大數目。


    而且德農收購紅太陽,本來就打算以它為根基,壯大自己在農藥領域的實力。


    投入巨資是肯定的。


    “那就盡快簽合同吧。”


    “是。”


    “對了,我是個守信用的人,既然答應把南孚電池出售給楊守海就會遵守約定。


    但,我要的是全現金,少一毛都不行。”


    看著大老板的神色,劉強西心裏秒懂。


    南孚電池上市後,市值已經接近30億港幣了。


    考慮商譽和溢價,至少要35億華夏幣以上。


    楊守海能掏錢出來嗎?


    肯定不行。


    金陵一農集團的總資產撐死也就15億華夏幣左右。


    除非他願意把一農集團賣掉,拿到一筆錢後,再以收購成功後南孚股份作抵押融資,才能收購成功。


    這麽做的代價就是徹底退出農資行業。


    他真這麽選,徐良肯定把南孚賣給他。


    “徐總,為防意外,我覺得我們可以加上一個期限,比如一年。”


    “老劉,還是你腦袋轉得快,確實要加上一個期限。”


    給了你機會你把握不住,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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