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是特殊的。


    我知道很多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嬰兒腦海中的東西,比如,對世界的認知。


    明明還沒有人告訴過我那些是什麽,可我就是知道。


    我不會哭,那些被稱為醫生的人拍打在我身上時,我確實感到了痛,可我沒哭。


    我聽到他們對我的父母說,我天生是個啞巴。


    我努力想要開口說話,告訴他們不是這樣,可惜嬰兒的身體讓我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也不再堅持,畢竟我知道,我並不是真正的啞巴。


    我的父親很不高興,甚至抱都不願意抱我。


    我的母親也很難過,可是她還是打起精神照顧我。


    後來,變故發生在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我很期待見到我的父母,他們會不會如我想象中那般溫暖呢?


    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時,我看到了醜陋的怪物穿透父親的胸膛,也看到了母親僵硬的躺在冰涼的雪地。


    咦?這是什麽?


    很快眼前便恢複了正常,我看到了昏黃的燈光、暖和的爐火,還有兩個滿麵驚恐之色的人類。


    父母的尖叫聲幾乎要震碎我的耳膜,他們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他們在怕我,我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未來。


    我可以看到未來。


    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可這是不好的嗎?他們為什麽會害怕?


    父親再也沒有迴來過,而我的母親,那個人類的女人,我看著她迴到家,一步步顫抖著挪到我身邊,眼中的神情有些複雜。


    她又一次對上了我的眼睛,猛的倒吸一口氣,瞪大了雙眼,踉蹌著退後了一步。


    她在家裏翻來翻去,終於找到了一條絲巾,忍住不去對上我的眼睛,然後將我的眼睛蓋起來。


    她又抱住了我,我能感覺到,有濕潤的水珠落在我的手上,是她的眼淚。


    “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丟下你的,我怎麽能丟下你。”


    我聽到她這樣說。


    她也如她所說,一個人照顧著我,關愛著我,保護著我。


    隻是從那時起,除了睡覺,我的眼睛就一直被遮擋著。


    不過,我似乎可以理解,所以乖乖地任由她每天早上把我的眼睛遮起來,又在我睡著之後摘下。


    我也會假裝入睡,等她熟睡後再睜開眼睛,觀察我親愛的母親。


    她很漂亮,隻是眉眼間總掛著憂愁,即便睡著,眉頭也總舒展不開。


    她的身體很不好,聽別人說,是因為生了我以後沒有坐好月子,落下了病根。


    她總是誇我很聽話、很乖巧,是她的寶貝。可是晚上又暗自垂淚,似乎在為我的怪異悲傷。


    她給我取名叫星兒,說我是她的星星。


    大概七個月的時候,我學會了走路,第一次順利的喊出了“媽媽”兩個字。


    她很驚訝,完全不敢置信,而後又抱著我哭。


    我不懂,她應該很高興我不是啞巴,為什麽又哭了呢?


    我習慣了漆黑的生活,這樣也很好,我很喜歡我的母親。


    她每天都會帶著我去工作,有很多人會問起我的眼睛,她隻說是天生的疾病。


    我們生活的星球並不發達,他們說,這裏是被聯盟拋棄的地方。


    兩歲那年,變異生物入侵了這裏,死了很多人,我的母親花費了很多晶石才帶著我安全的離開了那顆星球。


    那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後來,我們的生活變得很艱難。


    我會幫著她去廢墟裏撿些能用得上的東西,或者能換信用點的東西。我已經習慣了漆黑的世界,甚至學會了感知周圍的環境,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能做到,大概我確實是不同的。


    就這麽過了大概一年。


    母親似乎變了很多,她越來越沒有精力去打理我們的生活,身上的病痛也越來越嚴重。


    她的目光也不再如過去那般溫柔,逐漸尖銳了起來。


    她總是對我說,隻有她,才會因為我是她的親生孩子而不嫌棄我這個怪胎。


    她說,我要好好報答她,不能像我那個不負責的父親一樣拋下她。


    她會向我訴說她的苦難,也會發泄般動手打我,而後又抱著我痛哭道歉。


    我知道,她隻是病了。沒關係,她還是那個愛我的母親,我也愛她。


    我的力氣越來越大,比一般的成年人力氣還大。


    我的母親也意識到了這點,她很高興,因為我很有可能是一名異能者。


    我也很高興,因為我的母親仿佛突然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她的目光也再次溫柔了起來。


    那天,我如往常一般帶著撿到的東西迴了家,有幾個人在家門口等我。


    “就是她?”


    “沒錯沒錯,就是她,這麽小卻能搬動那麽大的鋼板,肯定是個異能者的好苗子,把她賣了肯定能賺不少信用點!”


    我聽到他們這樣說。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腥味。


    他們粗暴地把我拽了過去,我掙紮著,期間,他們扯掉了蒙在我眼睛上的絲巾,


    尖叫聲響徹這片棚戶區,沒人敢出來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親。


    雪飄了下來,帶來絲絲涼意。


    我殺了很多人,我不想讓他們走,他們就走不了。


    我拖著母親僵硬的軀體離開了這裏。


    好冷。


    雪越下越大,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看起來風景還算不錯的地方,將母親埋了起來。


    我陪了母親很久,久到腸胃都像灼燒一般,久到我失去知覺。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醒了過來。


    有人救了我。


    我沒死。


    我果然是個怪物,那樣都沒死。


    救了我的人喂了我一些吃食,我就這麽醒了。


    那人看到了我的眼睛,也被嚇跑了。


    即便這麽久過去,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看到自己的未來他們會那麽害怕。


    我也在鏡子裏看自己,我看不到我自己的未來。


    身體很虛弱,可是卻不會死,真神奇。


    我離開了他的家。


    做迴了老本行,撿了些還算有用的東西放在他門口。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我想這麽做。


    我避開人類居住的地方,就這麽流浪著。


    我不知道我的誕生有什麽意義。


    也不知道為何我不能像母親那樣永遠安眠。


    唯一值得高興的,大概是終於不用再生活在漆黑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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