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陳少安走到老金報亭前麵,點燃一根香煙,拿起報紙,一邊閱讀一邊道:


    “讓站裏的人,最近都小心點兒,能不拋頭露麵就不要拋頭露麵。


    現在幾個部門都在調查抗日分子,這些家夥可不管那麽多,隻要覺得你是你就是,萬一真的被他們誤打誤撞,抓走了幾個,那可就不好辦了。”


    老金也點燃一根香煙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些,鬼子也應該會在內部進行調查吧。”


    陳少安嗬嗬一笑道:


    “這倒真的是,不過負責調查警察署的,是機要處的矢崎,我反倒不是那麽擔心了。”


    他這麽說完,旋即又提醒道:


    “對了,老金,這段時間你該避避風頭就避避風頭。”


    可老金卻搖頭道:


    “不行,我還得負責和你聯絡呢。


    而且無緣無故的,突然關閉了報亭,那反倒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啊。”


    陳少安點頭道:


    “也行,你們小心些吧,我這段時間恐怕沒辦法經常和你碰頭了。”


    這樣說完,他又和老金寒暄幾句,轉身走入到寒風之中。


    吉利賭場在聯合租界,因為黑白兩道都有人,所以生意紅火,每天都是爆滿。


    骰子搖晃的聲音,麻將牌碰撞的聲音,還有那些賭徒興奮的嘶吼聲,在煙霧繚繞的屋中交織成一團。


    其中一處牌桌上,趙明川正雙目血紅地盯著那轉動中的骰子。


    卻不知道,已經有幾雙眼睛悄悄地盯上了他。


    終於,隨著骰子落地,趙明川也是氣的一拍桌子,怒吼道:


    “草他姥姥的,今天爺們兒點兒真背啊。”


    在一旁的賭場夥計道:


    “趙老板,今天的錢你又輸光了啊,要不要我們在借你點兒,價錢好說。”


    這些開賭場的,連帶著放高利貸,除了充當莊家賺錢,高利貸也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之一。


    之前趙明川賭上了頭,便借了一百大洋的高利貸。


    不過就是半個月的時間,利息就漲了二十大洋,可以說是要多黑有多黑。


    當時的趙明川沒辦法,便將自己的勃朗寧手槍當做抵押物,用來延期還款。


    好在前段時間,他所在的行動隊,完成了一次重大任務,上頭給撥了一筆經費。


    他當時也是負責安裝炸彈的幾個人之一,而且還撿了一條命迴來,經費一到賬,這腰包一下子就鼓了起來。


    趙明川這幾日不僅僅將貸款清空,甚至手裏還多了上百大洋,讓他可以繼續揮霍。


    可這賭場裏麵,卻有特高課的探子。


    那把被抵押的勃朗寧手槍,成了他重點關注的對象,並且最終查到了趙明川。


    趙明川平日裏無所事事,但是卻莫名其妙地獲取了不小的一筆錢財。


    小哲秀夫是特高課行動組成員,在上海也廝混了多年,擁有自己的情報網絡,同時手裏還養著十多個可以為他提供各種情報的眼線。


    他利用這些眼線,去為自己收集必要的情報,然後用這些情報,則可以在特高課裏麵領取一定的經費。


    如今小哲秀夫將注意力,已經放在了趙明川的身上,想要以此為突破口,發現他背後的組織和人員。


    其中注意到趙明川抵押勃朗寧手槍的夥計,正是他眾多眼線中的一個。


    隻是前些日子,趙明川消失了幾日,讓小哲秀夫一度以為這人察覺到了什麽,直接跑路了。


    可這天晚上,趙明川再次來到吉利賭場,他的眼線便立刻通知了小哲秀夫。


    小哲秀夫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而是當機立斷,實施抓捕,省得夜長夢多,這趙明川真的跑了。


    從賭場出來,趙明川掂量一下手中大洋。


    得,今天點兒還是太背,又輸進去十多塊。


    剩下不到一百塊的大洋,他可是得好好規劃一下。


    畢竟下一次經費下發,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甚至他趙明川都不知道有沒有性命等到下一次經費下發。


    剛走出賭場門口,寒風穿街而過,讓他不由得緊了緊上衣,縮著脖子向對麵走去。


    可就在此時,一輛黑色的汽車,突然停在他麵前,三個男人直接從車上衝了下來。


    趙明川意識到情況不對,轉身就要往賭場裏麵跑。


    那裏人多,他還有跑出去的可能,若是在大街上悶著頭逃,肯定要被抓住的。


    結果賭場裏麵的那個夥計,此刻卻也衝了過來,竟然直接將他撲倒在了地上。


    不等趙明川大喊出聲,一悶棍就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三個特高課的人,立刻衝上來,將他五花大綁,扔到了車的後備箱之中。


    隨著車門關閉,小哲秀夫在後座上點燃一根香煙,對前麵的司機道:


    “迴特高課。”


    他冷冷一笑,汽車便向特高課駛去。


    冷水潑麵,趙明川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看著四周昏暗潮濕,還夾雜著血腥氣的環境,趙明川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而且還被抓到了地牢之中。


    “名字。”


    在他的對麵,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麵容冷峻地盯著他,嘴角噙著冰冷的微笑。


    趙明川冷冷道:“狗日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他娘的跟老子廢話。”


    小哲秀夫淡然一笑道:


    “有的時候,你應該知道,死是一件更簡單的事情,而活著,反倒可能承受無盡的痛苦。”


    趙明川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特高課的手段,他還在培訓班的時候,就已經聽老師講過了。


    他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扛不住這些酷刑的。


    但是趙明川的腦子活泛,好死不如賴活著啊,要是痛痛快快地死他也不怕,就怕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然後再死。


    想到這裏的時候,趙明川已經後悔了,為什麽當時沒有立刻開槍自殺。


    此刻,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南雲造子走到他麵前道:


    “投靠我們,特高課別動隊副隊長的位置給你。”


    這話讓趙明川眼神之中,出現了些許搖擺。


    “隻是這些嗎?”


    南雲造子冷冷道:


    “還想要什麽?女人?錢?這些我們大日本帝國都可以給你,隻要你願意和我們合作,說出你背後的人。”


    趙明川一番權衡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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