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帶著倒刺的皮鞭留下的鞭痕,那是刺刀沾了鹽水,劃開皮膚和肌肉組織留下的傷痕,那是被反複抽打,蹂躪之後的殘破軀體。


    隻是周新武的那雙眼睛,仍舊堅毅如鐵,如石,像是永不熄滅的太陽般明亮。


    看見陳少安的刹那,周新武先是意外,又有些詫異,可旋即就想到他的身份,恢複了以往的堅毅。


    隻是這一瞬的眼神變化,仍舊被武田一郎捕捉到了。


    他看著周新武,微笑著用中文說道:


    “這位特務先生,我方才留意到,你在看到陳先生的時候,眼神有些許變化。


    在那一瞬間,應該有某件事情,關於你和這位陳先生的事情,從你的大腦中閃過。”


    說著,他拿出烙鐵,放在周新武的胯下道:


    “或許,你應該認識這位陳先生,是吧?”


    結果他話音剛落,周新武便冷笑一聲,啐了一口血痰到武田一郎的臉上。


    武田一郎笑了笑,手掌一動,那烙鐵便落在周新武的胯下,讓他發出一陣淒慘至極的叫聲。


    聽著這樣的叫聲,武田一郎則開懷大笑起來,同時一把摁住陳少安的脖子道:


    “陳隊長,你見過他嗎?”


    “沒見過,不過武田長官你這審訊的方式,倒是挺缺德的。”


    陳少安一臉嫌棄地說著。


    武田一郎將烙鐵拿起來,塞到陳少安手中道:


    “來,把這燒紅的烙鐵,放在一個你想放的地方。”


    陳少安心中暗想,我他媽最想放在你的嘴裏,把你的舌頭給你燒爛。


    可他也隻能略有恐懼地說道:


    “這麽殘忍的事情,我怎麽做得出來?”


    說著,他就將這烙鐵,直接扔在一旁。


    安倍太郎看的心髒砰砰直跳。


    因為在他看來,陳少安不敢去用烙鐵燙周新武,這就是不忍心,這就是心虛的表現啊,這一定會被武田一郎懷疑的。


    果然,武田一郎陰惻惻地笑了笑,又將腰間的手槍拔出來,交到陳少安手中道:


    “我現在懷疑,你對大日本帝國的忠誠。”


    陳少安往後退了半步道:


    “我對大日本帝國忠誠與否,也不是武田長官一句話能決定的。


    怎麽,你現在要殺了我嗎?”


    “沒錯,或者,你用這把槍,殺了他。”


    其實從方才給陳少安烙鐵,武田一郎就在考驗他。


    如果方才陳少安拿起烙鐵,為了消除武田一郎對自己的懷疑,直接燙在周新武身上,那他就完蛋了。


    因為武田一郎眼中的陳少安,並不擅長做這些事情。


    若是毫不猶豫的做了,那就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


    可接下來這一關,陳少安必須要闖。


    隻能賭武田一郎的槍裏沒有子彈了。


    他猶豫了一番,便接過武田一郎的手槍,然後別過頭去,對準周新武道:


    “兄弟,你死了可不能怪我啊,是武田長官讓我殺你的,我也沒辦法啊,你放心,我迴頭肯定給你燒紙啊。”


    說完,他一手捂住耳朵,一手瞄準周新武,這個和自己不太對付,可卻自始至終,沒有透露給鬼子半點兒信息的鐵血硬漢。


    心中默念著····


    對不住了,兄弟·····


    周新武看著那黑漆漆的槍口,並沒有絲毫恐懼,反倒是一種釋然。


    死在自己人手中,也是一樁幸事。


    陳少安呢,繼續潛藏下去吧,繼續成為留在鬼子心髒上的一把刀,殺了我吧,我周新武不恨你·····


    “哢哢·····”


    扳機扣動的聲音,卻沒有槍響。


    陳少安有些詫異,隨後就看到武田一郎耷拉個臉,眼神中帶著幾分失落。


    槍裏沒有子彈!


    我陳少安贏麻了!


    “怎麽迴事兒?”


    陳少安有些奇怪地念叨著,就要打開彈夾查看。


    可武田一郎卻奪過他的手槍道:


    “這麽重要的人,當然不能殺死,隻是一次簡單的考驗罷了。”


    說著,他笑了笑,便拿出烙鐵,繼續對周新武進行折磨。


    陳少安站在後麵,看著被瘋狂拷打的周新武,感覺那烙鐵像是烙刻在自己的心髒上。


    他想現在就將周新武解救出來,可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做,陳少安,你要保持冷靜····


    在心中反複告誡著自己,他看到周新武的眼神,不時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家夥,看起來,也不是那麽讓人討厭了,至少在鬼子麵前,他骨頭真硬·····


    陳少安這樣想著,知道把周新武換成自己,他肯定是扛不住的。


    拷打進行了半個小時,周新武被打暈了四次,然後又被冷水潑醒,繼續重複之前的步驟。


    直到周新武被打的隻剩下一口氣,武田一郎這才擦了擦額頭汗水,將帶血的皮鞭,扔在一旁,招唿醫護兵處理周新武的傷口。


    雖然嘴巴硬了點,可周新武畢竟抓到的一個活口,總不能就這樣打死。


    他轉過頭去,便看到陳少安蹲在角落處,在那裏不停地幹嘔著。


    顯然方才血腥的場麵,讓他心理極為不適。


    這讓武田一郎心中頗為不屑,卻也更加蔑視陳少安。


    “喂,我能走了嗎?我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陳少安用手帕擦擦嘴巴,迴頭問武田一郎道。


    武田一郎厭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擺擺手道:


    “走吧,連這種場麵都受不了,真不知道岩井英一為什麽如此器重你。”


    從審訊室走出,陳少安目光瞬間變得森寒無比。


    他快步行走在幽長,冰冷的地下監牢之中,攥著的拳頭,指甲幾乎要刺破自己的手掌皮膚。


    此刻的陳少安,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救周新武,殺武田一郎!!!


    出了地牢,陳少安卻已經無法給老金傳遞消息了,自己被禁止離開虹口區,住所則被安排到陸戰隊司令部臨時搭建的營帳內。


    直接用電台傳信給沈醉,可這樣會有風險。


    或許這是武田一郎給自己設置的陷阱,隻要自己發報,負責監聽和攔截電報的人,就會立刻發現陸戰隊內部有鬼。


    不行,外界的力量指望不上了。


    隻有別動隊內的幾個斧頭幫兄弟,還有安倍太郎,南雲造子這些人可以動用。


    怎麽才能救出周新武,像上次救老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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