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城外,日軍大佐從臨時的作戰指揮部中走出,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在他前方,是二十門提前部署好的大炮,已經對準宛平城的各個火力點。


    那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現在隻需要他一聲令下,便可以點燃。


    隨後戰火便會燃燒到這片土地的每個角落。


    想到這裏的時候,這個日軍大佐的心中,升騰起來一種詭異的狂熱之感。


    “就是現在了,開炮。”


    這個日軍大佐對旁邊的炮兵道。


    “不需要向旅團長請示一下嗎?”


    “不需要了。”


    那個日軍大佐陰冷一笑,拿起望遠鏡,看向遠處的宛平城。


    “轟隆隆!!!”


    月光下,爆炸產生的黑色硝煙,遮蔽了宛平城的燈光。


    煙幕籠罩,炮聲轟鳴,戰爭的帷幕,就這樣被日軍用拉開。


    “咚咚咚。”


    陳少安敲開了岩井英一的房門。


    “這是人員的名單。”


    走到岩井英一的辦公桌前,陳少安目光淡然地說道。


    岩井英一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名單上,而是看向陳少安。


    “少安,如果有一天,日本同中國再次發生戰爭,你會站在哪一邊呢?”


    他用微笑的表情,看著陳少安,說話的語氣也非常和善。


    可陳少安知道,就在剛才,自己似乎見證了一段曆史的發生。


    點燃這場戰爭火焰的人,就在自己麵前,就是眼前一臉和煦微笑的岩井英一。


    往後,幾千萬的中國百姓,因為這場戰爭而死。


    “祖國遭遇戰爭,固然讓人傷心,可我的精神祖國,在那片開滿櫻花的土地上。”


    聽見陳少安這句話,岩井英一嗬嗬一笑道:


    “這就好,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為此而傷心呢。”


    “怎麽了,戰爭爆發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岩井英一神秘一笑,那笑容之中,還帶著幾分得意。


    轉身離開岩井英一辦公室,陳少安的目光登時變得陰沉起來。


    剛才他真的想要殺死岩井英一。


    那很簡單,隻需要將自己腰間手槍拔出來,對準他的腦袋開槍就好。


    可他冷靜了下來,知道這場戰爭,並不會因為少一個岩井英一,就不再到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一場戰爭,反倒是錘煉了這個受苦受難的民族,強大的意誌力和凝聚力。


    走出岩井公館,陳少安這次沒有乘坐黃包車,而是一個人臉色陰沉地行走著。


    雨水落下來,淅淅瀝瀝的。


    陳少安抬頭望天,昏黃的燈光之下,雨水似針,似流淌而出的紅色鮮血。


    走到報亭,這裏已經快要關門。


    老金灰白的胡須,讓他看上去滄桑不少。


    “買份報紙。”


    陳少安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


    在對麵的老金聽到,笑著拿了一份道:


    “怎麽了?失戀了?”


    他注意到陳少安眼角的黯然,還有隱藏的不是很好的怒意。


    陳少安沒有說話,低著頭唰唰地寫下一行字。


    “戰爭爆發了。”


    看到那五個字,五個仿佛鮮血一般醒目的五個字,老金也愣了一下。


    他不再多說什麽,將那份報紙折疊好,放入自己的行李包中,佝僂著身體,關閉了報亭。


    陳少安點燃一根香煙,什麽也沒有說,就這樣坐在那裏。


    直到一隻手伸過來。


    “報紙的錢。”


    老金這樣說道。


    陳少安眉頭一皺道:


    “國家危難至此,你還惦記你那報紙錢?”


    老金笑眯眯地說道:


    “少安呢,日子還要過啊,戰爭來了又如何,我們這個民族啊,經曆的戰爭還少嗎?


    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著,他拍拍陳少安的肩膀,拿了錢,便佝僂著身體,緩緩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看著老金被拉長的身影,陳少安似乎明白了什麽。


    是啊,沒什麽大不了的。


    千萬年前,中國人就開始大禹治水,精衛填海,盤古開天。


    連天都不服,中國人又何必怕小鬼子呢?


    想到這裏,陳少安又開始哼唱著小曲兒,溜溜達達地走到夜幕籠罩的上海街道上。


    他去了一趟安倍太郎那裏,就消息傳遞了過去,同時讓他把這件事情,也跟南雲造子說一聲,看看這兩天能不能想到登上出雲艦的方法。


    做完這些,陳少安並沒有返迴莫裏哀路的住處,而是去了柳雲姝的曹宅。


    對於陳少安的到來,柳雲姝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一番溫存之後,陳少安便說出自己此行目的。


    “要打仗了,雲姝,你要去香港嗎?”


    “你去嗎?”


    柳雲姝這樣問道。


    陳少安看著她,撫摸著那張絕美的臉龐。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處理好了之後才能走。”


    “那我陪著你,你什麽時候處理好了,我什麽時候跟你一起走。”


    “如果要很久很久呢?”


    “那我也一直等著你。”


    柳雲姝這樣說著,將腦袋埋在陳少安的胸口中。


    這個迴答讓他有些意外,卻也頗為感動。


    “可能會死。”


    “那就一起死唄。”


    柳雲姝這樣依偎在陳少安的懷中,雲淡風輕地說道。


    她癡迷於眼前的這個男人,也願意為了這個男人去死。


    陳少安沉默了,半晌才道: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對了,武田一郎你還記得吧,之前那個鬼子軍官,他這幾天開始頻繁和各個堂口的人接觸,尤其是之前反對我的那些人。”


    柳雲姝這樣說道。


    現在的青幫,權力結構趨於穩定,因為利益分配的比較均勻。


    可武田一郎在之前拉攏柳雲姝不成之後,便開始嚐試從內部分裂青幫,扶植起來一個新的代理人,讓上海的地下世界,也被特高課掌控。


    青幫多數堂口的人都頗有骨氣,一聽說是日本人,便果斷關門謝客,見都不見。


    可總有沒骨氣的人,總有貪圖權勢,甚至不惜借日本人之手,來達成目的之人。


    “你想怎麽處理?”


    陳少安問道。


    “殺一儆百。”


    柳雲姝目中寒光隱現。


    對於這些吃裏扒外的人,必須用雷霆手段。


    陳少安也知道,青幫是上海地下世界最重要的一支力量,若是被日本人掌控,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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