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團灰霧猛地破碎,半空中一個人影掉下來,直接摔在了地磚上。


    火辣辣的痛感從屁股上傳來,卻完全無法打破陳厭臉上的呆滯。


    說來有些禿然。


    他竟被嚇得退出了陰骨狀態。


    本來這世界上很少有什麽能令陳厭失去理智。


    偏偏陪伴他兩年的黑貓善德,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達成這一成就的生物。


    既是因為調皮。


    也是因為這貓救過他的命。


    兩年前的一個星期,名為父親的男人剛剛死去,自殺時家裏留下一屁股爛債,剛死當天就有人過來砸門。


    陳厭當時不到15歲,就這麽抱著膝蓋,守著有些發臭的屍體,迷茫地想了三天。


    最終,他親手把陳建洲放了下來,自己踩著凳子,把脖子伸了進去。


    活著能做什麽呢。


    他這麽想著。


    然後透過繩圈,看到了一隻七八個月大的小黑貓。


    黑貓的眼睛一藍一黃,就那麽突兀的蹲在他正下方的地板上,歪著脖子,直勾勾地仰視著他。


    大概是餓了吧。


    陳厭不知怎麽想的,從來沒有喂過一次動物的他,竟在那一刹那,生出了先把冰箱裏最後半塊饅頭喂給它,自己再迴來懸梁的想法。


    後來他才知道,貓是不吃饅頭的。


    這隻黑貓當然也不吃。


    於是三天沒吃飯的陳厭,自己把饅頭吃了。


    吃了一口還想起冰箱裏有鹹菜。


    又把鹹菜翻出來,就著吃了個七八成飽。


    嗝。


    他突然就不死想了。


    接下來出門找鄰居報警,收屍,警察詢問。


    當然。


    要債的不算窮兇極惡,見苦主已死,隻嚷了聲“算我倒黴”,便再也沒出現過。


    警察把他送到梁醫生那治療應激創傷,他跟兩年前還是心理誌願者的梁涼醫生,就是這麽認識的。


    再後來救濟款也打了過來,每天還有公益飯店送一份愛心盒飯過來。


    他記得很清楚,兩菜一飯,菜超級超級鹹。


    到後來陳厭又考上了高中,順利或不順利的找了一些兼職。


    一個人,加上一隻貓。


    就這麽在一座冰冷又溫暖的城市裏活了下來。


    這大概就是命吧。


    所以梁醫生建議他不要自我墮落,他就聽話的每兩周去一次心理誌願室。


    梁醫生建議他多做點好事,他就製定計劃,強迫自己日行十善。


    雖然陳厭不愛這個世界。


    但這個世界幫助他活過。


    所以他告訴自己,至少不要傷害其他人。


    在這一點之後,他活著的意義,才是給救了他的小黑貓善德,養老送終。


    卻不曾想。


    兩年都養不大的小黑貓,今天開口說了人話。


    草。


    一種植物。


    見善德想像兩年前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陳厭腦子裏閃過的最多的可能,就是某個類似陰魅一樣的存在,把他的貓給勒死了,眼前的“善德”隻是幻覺。


    所以貓能說話,就像昨晚“陳建洲”死而複生一樣。


    充滿荒誕。


    “不可能,善德不能死。”


    陳厭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願去想。


    揚起拳頭,他緩緩走向了牆角的黑貓。


    看著“善德”迷茫的眼神。


    他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飛速的思考著。


    如果真是善德的話,我這一拳下去,貓一定會被錘到牆上。


    反之。


    則必然就是髒東西。


    隻因靈體不可被肉體觸摸,拳頭會像穿過空氣一樣穿過去。


    “…...喵?”


    黑貓兩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圓,不敢相信地看著陳厭渾身散發著恐怖的氣場,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不要想著迷惑我。善德,如果你今天真的沒了......”陳厭躬身屈膝,突然暴喝一聲,“我會替你報仇的!”


    大腿肌肉瞬間充血!


    陰德之光洗精伐髓的作用,終於在這個時候體現了出來!


    隻見他一個衝刺,眨眼之間,便出現在牆角,一巴掌朝著還在發呆的小黑貓扇了過去。


    善德本來在震驚中。


    又因為陳厭的爆發力竟比往常快了一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等迴過神的時候,鐵瓢一般又大又硬的巴掌,已經到了貓眼前。


    慘叫聲都沒傳出來。


    pia嘰。


    一團黑色物體拍在了牆上,粘住了兩秒鍾,又慢慢滑落。


    陳厭冷漠地看著善德大字型躺在地板上,黑漆漆的貓臉上,一對鴛鴦眼似乎在畫圈圈。


    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沉默了。


    ......


    半個小時後。


    客廳的燈已經打開了。


    房間裏瓶瓶罐罐全部撒了一地,酒瓶子跟煙蒂一個完整的都沒有了,各種碎片堪稱一片狼藉。


    陳厭此刻正襟危坐在床尾。


    左臉上貼著紗布,右手背上有三道血痕,身上的校服還一條一條蕩來蕩去。


    床頭上,“善德專用”羽毛枕上,正臥著一隻齜牙咧嘴的炸毛黑貓。


    “所以,你為什麽能說話了呢?”陳厭麵色如常地問道。


    善德怒吼一聲:“喵嗚!喵!”


    “說人話。”


    陳厭皺了皺眉毛。


    “喵嗚嗚,喵!喵!!”


    見善德還是如此,他手捏著下巴,開始思索這狗東西為什麽不配合。


    難道是還沒消氣?


    遲疑的瞅瞅堪稱貓災現場的客廳,又看了看眼前唯一完好的床褥被套。


    “這些再讓你撕掉的話,uu看書 .uukansu.co 咱倆今晚上都沒得睡了。”陳厭無奈地說。


    善德翻了個白眼,氣的又喵喵地叫兩聲。


    不是因為生氣啊.....


    陳厭冥思苦想。


    嗯?對了!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陳厭默念一句“陰骨,開”,整個人便炸成了一團陰骨雛形。


    而善德看到又變迴灰色霧氣的陳厭,終於露出一副孺子還算可教的模樣,揚了揚小下巴。


    “狗...陳厭,你...終於...變迴來了。”


    一句聽不出男女的童音,磕磕巴巴地在陳厭心底響起。


    果然,貓的喉骨結構注定發不出人聲,隻有靠業力才能完成這種類似傳音的騷操作。


    “你這句話說的怎麽這麽別扭?”陳厭奇道,之前那句明明很流暢的。


    善德聞言,用稚嫩的聲音“哼”了一聲。


    那句極其順暢的人話,自然是它搜腸刮肚,練了兩天的結果。


    原話改編自陳厭以前用手機看過的一部名叫“絕世寵妃”的網劇裏,一句男主的台詞,被它給記在心裏。


    “哼,今夜,你就是本王的女人!”


    它覺得極其符合自己的地位。


    當然,這就不必告訴眼前這狗東西了。


    “不說就算了,我問你,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見善德“噌”的亮出爪子,又準備暴起,陳厭連忙補充道:“不是罵你,我意思是,你既然有肉體,那就不是靈體了,但又能跟我交流......”


    “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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