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沙縈戰骨,晨華照碎旗。


    戰火熊熊,火光衝天,唿喝聲、衝殺聲、空中遊弋的白鯨,巨蠻人地動山搖的腳步聲,源自不同兵種刀劍的寒輝…混亂地交錯著,擾亂了視聽覺。


    數萬天權,搖光軍與蠻族大軍在這裏展開了慘烈的衝擊廝殺,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猩紅的大漠化為無情的巨獸,不停歇地吞噬著戰士們的鮮血。


    這些隨風逝去的戰士們,都曾奮不顧身,無論是血城軍,還是蠻族。


    而後史書上那寥寥幾筆,道盡盡忠一生。


    .....


    戰鬥從昨晚一直打到了清晨,整整一夜時間,就讓虞又寒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


    一隻完整的軍團整裝待發,衝上前線,又像是骨牌一般的倒下。


    靈氣爆炸,箭雨鋪天。


    尤其是淩晨戰場最中心,蠻族與天權軍反複爭奪的高地,更是如絞肉機器一般,每時每刻都發生著激烈的戰鬥,血肉橫飛,斷肢露野血腥氣味衝天。


    晨曦下,虞又寒拖著被血染的“光嘯”站在雜亂屍堆,寒風拂過他的臉頰,吹起兩鬢的血發。


    四周的喊殺聲漸漸遠去,已經有搖光軍戰士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打掃戰場。


    身旁不時路過背著一把把蠻族兵器的天權軍,擦肩而過的同時,帶起濃烈的血腥氣。


    “喲,虞哥,還活著呢。”


    黑袍的慕容秀帶著幾名寒毒門的弟子從遠處走來。


    渾身染血且破爛,看來昨晚慕容秀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戰。


    “算了,哥現在累了,懶得揍你”。


    虞又寒瞥了眼慕容秀,轉過頭,自顧自的將劍與魔法書收迴戒指,身體一軟,徑直躺在了濕漉漉的地上。


    “誒,我說虞哥,你那是什麽寶貝,怎麽跟個王八殼似的。”


    不遠處,手持重劍的黃武良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大大咧咧道。


    “我這盔甲不行,腿讓一蠻人給砍了一刀,直接給我破甲了,草。”


    黃武良走到虞又寒一旁,小心翼翼地坐下,然而那脛甲破碎之處,還是有血被壓迫出,疼的黃武良齜牙咧嘴。


    “別說了,我匕首都弄鈍了兩把。”


    慕容秀和幾名寒毒門弟子背靠著背而坐,無奈的吐槽了一句,瞬間得來幾名同門的附和,頗有同病相憐之感。


    虞又寒躺在一名蠻族高大的背上,愜意的笑了笑,也沒有去參與身旁幾名狐朋狗友的戰後感言交流會。


    看著烽煙漸熄的戰場,虞又寒心思卻早已神遊。


    “也不知道,米迦勒醒了沒有。”


    一想到那日米迦勒倒在血泊之中的景象,那種絕望,脆弱敢就會無聲無息間襲來,幾乎讓他有一種失去所有力量的錯覺。


    遠處還有著零星的武器交接與魔法爆炸聲響起,並不大聲。


    黃武良與慕容秀都聽見了虞又寒的低語,幾人也沒有去打擾虞又寒,就這般靠在他的旁邊,聊天打屁。


    初陽漸漸升高,陽光再一次擁抱了這片破碎的大地。


    屍山血海在晨曦中,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鮮血從殘破的戰旗上滴答飄散,兵器在屍體手中滑落沉埋。


    也許,能在血漠之上永恆的,真正穿過數千年歲月,帶著曆史的沉重感,抵達了這裏的也就隻有陽光了吧。


    虞又寒拍了拍身上的血沙,從戒指裏掏出數瓶酒,甩給身旁慕容秀等人幾瓶,自己拿起一瓶就往嘴裏灌。


    苦澀的感覺湧來,讓虞又寒清醒了不少。


    倒是一旁的慕容秀幾人拿著眼中怪異的瓶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死不了。”


    虞又寒哭笑不得,對著幾人又是灌了一口,“我幹了,你們隨意。”


    諸人相視一笑,拿起酒瓶,也是一口灌下。


    “咳咳,虞哥,你這是什麽啊,這是酒嗎,怎麽跟個毒一樣。”


    慕容秀在一旁捂著喉嚨,咳嗽了好一陣。


    “我來試試?”


    黃武良見狀嘿嘿一笑,猛灌一口。


    “爽!虞哥好東西啊,再來幾瓶。”


    “滾。”


    “虞哥!”


    “師兄!”


    “滾。”


    屍堆中,無情的虞又寒拒絕了黃武良一次又一次。


    直到集結的號角聲嗚咽的響起,幾人隨軍迴到血城,黃武良都在身邊嚎個不停。


    ......


    再次踏進古老的血城,疲憊的三宗弟子才放下了一顆緊繃的心,深夜裏原本古樸的血城,如今看起來竟是如此親切。


    “乖徒兒,為師要去議事殿複命,你可先迴。”


    太一老道抱著拂塵,和藹的看著虞又寒道。


    “師傅,早點迴來哈,給你準備兩條華子。”


    虞又寒嘿嘿低語道,讓一旁的太一老道瞬間眉目舒展,到底是自己的徒弟,沒白養。


    老道一甩拂塵,哼著歌,禦空前往最中央的議事殿。


    就在虞又寒與幾位狗友打了招唿,急不可耐地奔向昭天殿大營時,一道輕音在耳邊陡然響起。


    “不錯嘛,小子,我看到了”


    姬清夜的語氣還是那般挑釁高傲,好似人欠了她千八萬似的。


    正穿梭在血城繁瑣的街道上的虞又寒一愣,嘴角後知後覺的浮起笑意。


    ......


    記憶大概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到達米迦勒所住宮殿外時,銀白的月華照亮了整座血城,一切的事物都散發著淡淡的輝光。


    米迦勒的寢宮還是一片黑暗,應該還未醒來吧。


    原本路上風風火火的虞又寒,站在米迦勒的宮殿外,卻是安靜地可以聽見唿吸。


    一想到那日對他來說如末日般的場景,他才明白,原來失去,是如此的難以接受。


    他那迫切想見到米迦勒的熾熱,在此刻凍結成了最輕柔的動作。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像是害怕失手打破這寧靜夜色,吵醒那沉睡的佳人。


    即使在深夜裏,米迦勒一頭耀眼的金發仍然如同黑夜中的光,填滿了虞又寒的眼底。


    見到她的那一刻,虞又寒沒來由的感到解脫。


    星光透過窗欞照在殿內,在床幃上留下銀白的光斑。


    米迦勒臥在床中央,金發如同海藻般鋪在枕上,精致絕美的容顏映入虞又寒的眼簾。


    他躡手躡腳地走進,跪在床邊,輕輕挽起米迦勒的手,將頭靠在柔軟的被子上,u看書 ww.ukanshom 閉上了雙眼。


    再也沒有什麽事比這一件更讓他安心了。


    聽著米迦勒輕微的唿吸聲,他漸漸睡去。


    夢裏,他迴到了小青峰的樹下。


    一夜香甜。


    ......


    直到第二日刺眼的陽光讓他睜開了雙眼。


    虞又寒意識模糊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角。


    然而,眼前天使美麗的容顏卻讓他為之一滯,即使跪了一夜,雙腳的酸痛也在此刻被忽略不計。


    “醒了啊,又寒弟弟。”


    米迦勒穿著潔白的長袍坐在床沿,金色的長發垂落輕輕略過臉頰。


    她望著他,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像是藏著玄霄的星空。


    “啊..嗯…..醒了。”


    虞又寒呆呆地迴話,有些磕磕巴巴。


    本來是該他問的呀。


    米迦勒溫和輕笑著,伸出手穿過虞又寒的秀發撫摸著他的腦後,聲音還是那般溫柔,溫柔到讓虞又寒的一切心理防線在一瞬間崩潰,垮塌。


    “醒了就好,能見到你,我很開心。”


    虞又寒原本堅強的眼又一次泛紅,他深深地埋入米迦勒裙角中,手緊緊的攥著被子一角。


    心中千言萬語最後都化為一言。


    虞又寒哽咽的說著,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話語斷斷續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果然她的裙角被微微打濕。


    米迦勒溫柔的看著虞又寒,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背,安慰著虞又寒。


    “會好起來的。”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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