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忙碌了一夜的藤縣,終於迎來了新的一天。


    昨夜累得夠嗆,我剛剛靠在城牆垛子下準備休息一會兒,就被警戒的哨兵推醒了。


    此刻正是淩晨時分,天還未亮,我借著慘白的月光,發現遠處有一群黑影在往這邊摸索前進。我小聲對身旁的吳青說:“有情況,通知大家準備戰鬥!派人告訴邵連長和王營長。”


    看著那些逐漸的靠近的身影,我不由的緊張起來,大戰前的空氣中也充滿了緊張的味道。


    “哪部分的?口令?”黑影靠近城門的時候,城門口防禦工事後的哨兵大聲的詢問。


    “我們是城裏住戶,迴家拿點東西。”對麵的黑影迴答道。


    看著大家放鬆了警惕,我總覺得不對勁,我們是組織城裏的老百姓從南門撤退的,怎麽東門有人要進來?我忽然想起上次西迴村遇到的那個“村民”,這是鬼子的圈套!


    “不許靠近,城裏戒嚴了,往後退,否則格殺勿論!”想到這裏,我立即對著黑暗中的黑影大聲喊道。


    這時,我身邊的戰友都奇怪的看著我,好像在說,我怎麽這麽不近人情?老百姓而已,幹嘛這麽緊張?


    我話音未落,黑暗中的黑影突然開火,朝城門洞子裏的守軍猛烈掃射。幸好我們早有防備,也迅速開火還擊。我心中哀歎!鬼子到底還是來了……


    在我們猛烈的還擊下,黑暗中的黑影發現偷襲失敗,很快便隱去,消失在了黑暗中!但我知道,更加暴烈的攻擊很快就會隨之而來的。


    淩晨六點,天剛蒙蒙亮,天空中就傳來了炮彈破空的聲音,鬼子的炮火轟炸開始了……


    鬼子的炮火轟炸十分猛烈,密度很大。我感覺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參戰以來最猛烈的一次,整個縣城都在爆炸燃燒,城西的火車站那邊是轟炸的重點,估計鬼子是為了斷絕我們的增援和撤退。在這猛烈的轟炸中,整個城市都在顫抖,似乎鬼子想用炮火把這座縣城從地圖上抹去。


    轟炸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城裏火光衝天,濃煙滾滾,我們駐守的城牆也被炸的千瘡百孔,修築的防禦工事十去七八,好在有堅固的城牆作為防護,我們連的傷亡在這次轟炸中損失不算太大,但城裏其他地方的傷亡就不得而知了。


    看著城裏四處燃燒的大火和遮天蔽日的濃煙,聽著城裏混亂的哭喊聲和慘嚎聲,我心中那個恨啊,鬼子這無差別的轟炸,又不知炸死了多少無辜的老百姓!


    轟炸逐漸平息下來,我從城牆後麵藏身的戰壕中爬出來,迅速指揮大家上城牆搶修工事,這時邵連長跑了過來,對我說道:“師部原本計劃出城機動作戰,如果不行也好撤退,但是長官部嚴令必須堅守城池,團座說要我們堅守四個小時,四個小時以後會有援軍抵達。你們抓緊修築工事,無論如何要挺四個小時!”


    聞言我不由感慨,王銘章師長的部署是對的,我們出城機動防禦,這樣可打可退。但是堅守孤城的話就麻煩了,很快就會被鬼子團團包圍,到時候想撤都撤不出去了!這該死的長官部,完全不考慮戰場的實際情況,看著地圖瞎指揮!


    沒辦法,既然說的是嚴令,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退!


    這時又有通報傳來,南、北兩個城門已經全部堵死,東、西城門暫留做交通道路,但仍須備好物料,準備隨時封閉。又在四門張貼布告,曉諭全體官兵,沒有師座手令,任何軍人不準出城,違者就地正法!城內剩下的百姓,則要盡快勸離。


    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戰的氣息越來越濃了。


    爬上滿目瘡痍的城牆,四處都是奔跑的戰士,搶修工事的,搬運彈藥的,救治傷員的……我站在城牆垛口,向遠處望去,遠處的公路上揚起一片塵煙,鬼子的大部隊終於還是如期而至了!


    抵達城外的鬼子,沒有做多少時間的停留,就對東門展開了進攻,鬼子步兵在機槍和迫擊炮的助攻下,向東門城門洞子的守軍發起了衝擊,我們在城牆上用機槍進行了火力支援,很快鬼子的第一次進攻就被打了下去。


    這時我發現,鬼子的第一次進攻實際上是在掩護後續大部隊的到來,也是在進行試探性進攻。忽然想起以前的戰鬥,鬼子試探性攻擊就是為了探明火力點,好用炮火清除,於是立即命令機槍火力點更換位置。但還是晚了,我剛下達了機槍更換陣地的命令,一片迫擊炮彈就落在了城頭機槍陣地的位置,兩挺機槍和五六名機槍手頓時被淹沒在一片火光之中……


    我後悔不已,早就該想到鬼子的試探進攻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火力點開火,這麽多次了,現在還在犯這個錯誤,看來我確實不適合當指揮員,是我害死了他們!我深深的自責著!


    “發什麽呆?你在幹嘛?”這時路過我身邊的邵先誌發現了我的狀態不對,衝著我大吼道。


    “我早該想到鬼子的進攻是試探,卻沒有及時轉移機槍陣地,是我害死了戰友們!”我木訥訥的說著,心中此時有點萬念俱灰的感覺。


    “你他娘的給我振作起來,還有幾十個兄弟等著你指揮呢,不就死了幾個人嗎?這一路上死的人還少了?趕快振作起來,鬼子馬上要開始第二次進攻了!”邵先誌朝我大吼了一陣,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他還要指揮全連作戰,沒時間在我這裏瞎耗時間。


    “還有幾十個兄弟等著我指揮……”這句話就像大雨一樣頃刻間澆滅了我心中的沮喪,我明白了,我剛才的表現其實是害怕,是恐懼,是失去信心,我必須振作起來,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我猛地站起身,大聲喊著:“準備戰鬥,多準備手榴彈,如果鬼子近了就用手榴彈打!”說完,我把步槍架在了城牆垛口上。


    這次鬼子的進攻還是試探性質的,衝擊了一會兒就退了迴去,我趕緊讓所有戰士,在鬼子撤退的時候變換防禦位置,避免遭到鬼子的火力打擊。


    鬼子連續衝擊了三次,但是衝擊力度都不強。之後,鬼子停止了進攻,戰場進入了短暫的安靜。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空中再次傳來炮彈的唿嘯聲,鬼子的遠程重炮又開始轟炸了……


    我躲在城牆下麵的戰壕裏,感受著重炮轟擊帶來的震撼,心中詛咒這小鬼子,你們哪來這麽多炮彈,有本事別用炮,步兵來進攻呀!


    這次的轟炸持續的時間非常長,足足兩個多小時,轟炸結束後,城裏幾乎已經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了。到處是殘垣斷壁,磚石瓦礫鋪滿街道,四處是燃燒的大火,漫天的濃煙將藤縣縣城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抬頭已經看不到天空了!


    炮聲停止了,我帶著戰士們返迴城牆上,看見對麵的鬼子並沒有發起進攻,我很奇怪,這兩個小時的炮擊結束後為啥不趁熱打鐵的進攻呢?這小鬼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


    很快鬼子就給了我答案,空中再次傳來炮彈的唿嘯時,我就判斷出來,炮彈不是衝我來的,前世的時候總是聽電視劇裏說,老兵怕槍,新兵怕炮,老兵可以通過炮彈的在空中飛行時產生的嘯聲來判斷炮彈的落點。我以前並不相信,認為那都是胡說八道,但當我來到這個世界,挨炮炸挨的多了,我現在居然也可以分辨出來了。


    隻見無數炮彈都落在了城門南麵的一段城牆上,因為城門洞子在剛才炮火轟炸的時候,已經被我們拿磚石碎土全部封死了,看來鬼子這是要集中火力在城牆上炸開一個缺口啊,見狀我明白了。


    鬼子對著那段城牆集中火力轟炸了半小時後,城牆被炸出來一個4、5米寬的大口子,接著,鬼子的兩輛坦克掩護著兩三百步兵,黑壓壓的往那個缺口湧了過去……


    在東門後麵的東關正街上防禦的是731團1營嚴翊的部隊,他們也是作為我們城牆防線的後補力量的。這時候,南邊城牆被鬼子擊中轟炸炸塌了,駐守在上麵的1連損失慘重,已經無力作戰。嚴翊指揮著一個連的部隊跑到了城牆缺口處組織防禦!


    我們在北麵城牆上開火射擊坦克後麵的步兵,奈何距離太遠,我們的戰士普遍準頭很差,所以對鬼子起不了太大的威脅。


    這時,我看見一個1營的戰士,迅速的躲進了城牆缺口中間內側的碎石堆中,其它戰士爬上城牆缺口內側兩邊的碎石堆上。雖然我不知道前麵中間埋伏的那名戰士想幹什麽,但是看現在這個布局,我還是為嚴翊喝了聲彩。這個防守部署很漂亮,鬼子即便坦克開進城牆缺口,也因為坦克炮的射擊仰角不夠,打不到上麵的守軍,而守軍則可以居高臨下的攻擊坦克後麵的步兵。


    這時,鬼子打頭的坦克轟隆隆的開了過來,剛剛進入缺口,那名埋伏在碎石堆裏的戰士,猛地跳了起來,拿著一捆集束手榴彈就塞進了坦克的履帶裏麵,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火光之後,坦克的履帶就被炸斷了,坦克停在了缺口處,剛好堵住了後麵的步兵,而這個時候,缺口兩側的戰士開始對著鬼子的步兵猛烈射擊,而後麵那輛坦克因為前麵被炸壞的坦克堵在缺口處而一時無所作為。最後,坦克無奈的掉了個頭,掩護著步兵撤了迴去,而被打壞的坦克隨後也被戰士們輕鬆炸毀了。


    高啊!看著潮水般退下去的鬼子,再看看那輛堵在城牆缺口處正在燃燒的坦克。我不由心中暗挑大拇指,這個嚴翊果然是個有勇有謀的軍官,這一仗打的漂亮!既打退了鬼子的進攻,還借助鬼子的坦克殘骸堵住了城牆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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