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著煙,胡思亂想著,突然一隊貓著腰小跑的戰士經過我的身旁,我隨口問了句:“兄弟,是三營的嗎?”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戰士聽到我的問話,停下腳步,望著我說:“我們是團後勤連的,3營損失很大,沒多少人了,團長讓我們和三營一起來陣地!”說完居然走過來,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


    “大哥,聽說你們營扛了鬼子幾百人的進攻,還炸了鬼子的坦克,是不是真的?”那個小戰士好奇的問我,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你不和他們一起過去嗎?”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他所在的那隊戰士奔跑的方向問道。


    “沒事兒,連長說了,就地找位置,我們不是作戰單位,所以需要跟著你們打!”那個小戰士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靠!居然臉還紅了!


    “好吧,你叫什麽名字?”我望著這名小戰士單純的眼神,隨意的問了一句。


    “我叫牛寶兒!”那名小戰士迴答道。


    嗬嗬,寶兒!不用看長相,隻聽這個名字就覺得他是個孩子!看著麵前這個小戰士,心中蠻不是滋味的,後世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都在上初中呢,而這時代的他們已經身處慘烈殘酷的戰場上了!唉!這該死的戰爭……


    “哦!牛寶兒,你是哪裏人啊……”


    “我家是南充的……”


    ……


    我百無聊賴的和他聊起了家常,既是為了放鬆我疲憊而緊張的神經,也是讓他放鬆即將迎接戰鬥的緊張情緒。


    嗚……天空中傳來了飛機的尖嘯聲,我靠,我意識到鬼子急於拿下我們的陣地,動用空軍對我們展開空襲了……


    我一把拉起牛寶兒,快步鑽進離我們最近的一個防炮洞。外麵山唿海嘯般的爆炸聲把牛寶兒嚇得麵如土灰,渾身發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掏出煙給他發了一根,我現在已經不在乎轟炸了,或許是習慣了吧。牛寶兒顫抖著點燃香煙,看著我淡定的表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時候,我發現牛寶兒的脖子上居然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我頓時心中燃起一團八卦之火,大家都是穿著單衣出川的,這小子怎麽就有一條紅圍巾呢?不會是小女朋友送的吧?嘿嘿,等一會兒轟炸結束了,我一定要問問他這條紅圍巾的來曆!


    二十分鍾後,敵機飛走了,我拉著腿腳發軟的牛寶兒爬出防炮洞。戰壕基本被炸成了一條淺溝,到處是巨大的彈坑和燃燒的火焰,航空炸彈的威力確實要比火炮的威力大得多啊,我心中暗自嘀咕!


    牛寶兒仿佛已經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麵色慘白,渾身都在打著哆嗦。我拉著他趴到戰壕上說:“別怕,一會兒瞄準了打就可以了!”牛寶兒呆呆的望著我,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但是眼裏全是恐懼。唉!後勤兵……這時候我想起了上次遭遇坦克的那幾名後勤兵。


    陣地前方出現的一片土黃色的軍服,讓我忘記了詢問關於紅圍巾的八卦,鬼子的進攻開始了!在重機槍和迫擊炮的掩護下,兩百多名鬼子,貓著腰,大聲喊著,向我們陣地衝過來……


    據說東方人衝鋒的時候都喜歡大聲的喊叫,用此來震懾敵軍,並增加己方勇氣和克服恐懼。而這種做法在西方軍隊眼裏就是愚蠢的代名詞。不過看著牛寶兒嚇得變色的臉,我覺得鬼子這樣怒吼的衝鋒似乎實現了部分作用……


    眼前是黑壓壓衝鋒而來的鬼子,身前身後都是炮彈的爆炸,頭頂上是亂飛的子彈。這陣勢把身旁的牛寶兒嚇得身子緊靠在戰壕內壁上動都不敢動,一個勁的發抖!但是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哭鬧,隻是發抖……


    我看了他一眼,唉!沒辦法,這沒打過仗的人,剛到戰場都這樣,我第一次不也是躲在大石頭後麵發著抖不敢露頭嗎?於是對著他大喊:“牛寶兒,幫我裝彈夾!”說完不再管他,對著敵人不停的開槍射擊……


    開槍,退殼,上彈再開槍……我重複著這個枯燥的動作,感覺鬼子好像永遠也打不完似得,無論怎麽打,他們還是離我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還是兵力太薄弱了!我心中歎息著,眼看敵人要衝上陣地了,我加快了開槍的頻率,終於鬼子還是衝到了麵前,朝我們投出了手雷……


    在我投出一顆手榴彈,然後給步槍上刺刀的時候,一枚手雷落到了我的身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手榴彈落地的一瞬間,我被一個身影一下撲倒在地,“轟”的一聲,手雷炸開了,撲在我身上的戰士悶哼了一聲就趴在我身上不動了,而我的眼前隻留下了一片紅色——一條紅色的圍巾……


    為什麽?為什麽要救我?你還這麽年輕,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我翻過身,扶起背部已經被炸的模糊一片的牛寶兒,心中不停地唿喊著,牛寶兒虛弱的看了看我,嘴裏吐出了最後三個字:“殺鬼子……”


    還沒等我放下牛寶兒,一個土黃色的身影就跳進了戰壕。


    “我操你姥姥——”我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掄著步槍由上自下朝這個鬼子狠狠砸了過去,鬼子趕忙舉槍架住我的步槍,我抬起右腳,對著鬼子的胸口就踹了過去,鬼子被我踹的退了兩步,我順勢撲上去,把他撲倒在地,手中的步槍橫壓住他的脖子……


    我用盡所有力氣壓著鬼子的脖子,鬼子雙手握著步槍被我壓在身下動彈不得,雙腿胡亂的踢蹬,膝蓋在我的背上使勁的頂撞,我此時眼中隻有仇恨和憤怒,腦海中閃過那張被紅圍巾映紅的天真可愛的笑臉。


    終於,身下的鬼子不再掙紮了,臉色由紅變紫,隨後變成了毫無生氣的豬肝色,眼睛瞪的溜圓,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我站起身,又在他胸口補了一刺刀,然後迴頭看著斜靠在戰壕內壁上的牛寶兒,紅圍巾此刻在他的胸前隨風擺動著……


    鬼子衝鋒的時候傷亡很大,所以衝上陣地的鬼子並不是很多,最終被我們趕下了陣地,鬼子的這一次進攻又被我們艱難的擊退了。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一屁股坐在戰壕裏,抬起頭望了望天,這該死的太陽為什麽還不下去。我覺得我快崩潰了,隻想快點逃離戰場,我真的有些厭倦了,不想再殺人了,今天殺的人太多了,也不想在看到屍體了。我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一個勁的猛吸香煙,這時柱子一瘸一拐的和吳青一起走到我身邊,一左一右的挨著我坐下。


    “排長,咱們啥時候撤退啊?”柱子開口了!


    聽到柱子這樣問,我就知道,他們也受不了了,長時間的神經高度緊張,連續不斷的白刃戰拚刺,任誰都扛不住。


    “誰知道呢,可能天黑以後吧,再等等!”我吐出一口煙,無奈的說。


    “咱們川軍從來沒打的這麽慘過,咱們連這才幾天就打沒了!”柱子麵色淒涼的說。


    “照我看啊,小鬼子的傷亡也不小,估計天黑前他們也組織不起來進攻了!”吳青淡淡的說。


    我看了一眼吳青,到底是少林寺的練家子,還真有點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大師風範!


    果然應了吳青的話,天黑之前鬼子確實沒有對我們再發動進攻,隻是時不時的對我們轟上幾炮,我們也趁機修繕了工事,收集了武器彈藥,防止日軍的夜襲和等待著撤退的命令……


    天空中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無情的吞噬了,陰暗的天空此時居然飄起了夾雜著雪花的細雨,我們在瑟瑟發抖中終於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戰士們迫不及待的乘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的脫離了戰場,摸著黑往壽陽方向急行軍。


    天上飄著雨夾雪,身上的單衣已經被戰火撕扯的千瘡百孔了,腳上的草鞋也破爛不堪,雨雪落在臉上身上,刺骨的冰涼,我似乎已經感覺不到我的臉的存在了,真他媽冷啊,我不由哀歎道,前世的我可從來也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寒冷!冬天房子有空調,車裏有空調,出門有羽絨服,啥時候受過這個罪!此時感覺我的腳已經凍麻木了,隻是依靠本能機械的交叉著移動。


    行軍到了後半夜,我們來到了一個小村莊。村子不大,有百十戶人家。村口有幾個哨兵,一問之下才知道,是第二集團軍31軍的兄弟部隊在這裏宿營,此時的村子裏,每家每戶都擠滿了戰士。


    我們得到的命令是原地休息,不得進屋和友軍爭搶,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我們跟著邵連長來到一個看著很氣派的大房子門前,在房簷底下靠著牆,抱著槍,蜷曲著顫抖的身體休息。


    天上飄著雨夾雪,手腳都凍的發麻,這覺是指定睡不著的,太他媽冷了。這時,我拿出兜裏的香煙一看,我靠!全都泡爛了,煙盒裏隻剩下一團亂糟糟濕漉漉的煙絲,捏一下都可以滴出水來。見狀,邵連長拿出一包煙,給我們發了一圈,自己也點上一根。這時我就很納悶,邵連長是怎麽保護他的煙不被淋濕的呢?接過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我感覺身上的寒冷被驅散了一些。


    “弟兄們!”抽了一口煙,邵連長就說話了:“我們這是第一次和鬼子打,雙方互不了解,損失很大。但我們也認識到了鬼子確實是真的不好打。還是那句話,隻要四川人沒有死絕,我們一定陪小鬼子打到底!”


    “對,和他們打到底,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戰士們也紛紛迴應。


    “請問,同誌,你們是哪部分的?”突然,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撞入了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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