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依舊穿著夜行衣的旺仔,見到馬車不在,府門大開,微微鬆了口氣。


    進了王府,旺仔與剛吃過早飯的周寶打過招唿。


    “少爺上朝了?”


    “嗯,都去了。”


    周寶還愣了一下:“旺爺怎地沒守在宮外?”


    “一會去。”


    旺仔沒有多說,進了屋子本想換上一身黑袍,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從木櫃中拿出了一套尋常家丁服飾。


    這一身家丁裝扮,旺仔已經好久沒穿過了。


    周寶捧著大碗站在門口,好奇極了:“旺爺,今日您為何總是笑著。”


    旺仔迴過頭:“何意?”


    “從東海迴來後,您總是沉著臉,也不是沉著臉,就是滿腹心事的模樣,隻有見到世子爺才麵如常色,兄弟們都不敢在您麵前吭氣,今日這是怎地了,打從您入府就笑著。”


    旺仔愣住了,緊接著腦海中滿是那張本應陌生,卻又極為熟悉的麵孔。


    “對,對對對,就是這般笑的。”


    周寶咋咋唿唿的叫著:“旺爺您這是怎地了,是不是朝廷要論功行賞給您封爵…不,不是,定不是,您不在乎這個,到底遇到什麽喜事了?”


    旺仔微微一笑,脫掉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了精壯的身體,滿是傷疤。


    一邊換衣服,旺仔一邊迴頭說道:“無甚喜事,隻是…隻是好久未睡的這般踏實了,少爺說,晚上睡的踏實是最幸福的事,或許…這就是少爺說的幸福吧。”


    “有嗎?”


    周寶撓了撓大光頭:“從東海迴來後,小弟也睡不踏實,晚上上你床上睡一睡成不。”


    “非是在床榻上,而是…而是在河邊。”


    “河邊?”


    “是。”旺仔換上了家丁的衣服,笑意漸濃:“莫要和旁人說,是一女子,一個曾去過北關的女子,隻是醒來時,她已經離去了。”


    “河邊,女子?”周寶恍然大悟:“你嫖去了!”


    旺仔搖了搖頭,沒解釋。


    “旺爺,您不是要去宮外候著世子爺嗎,怎地穿家丁的衣裳。”


    “時候尚早,我去北市轉一轉,那女子說,悲傷時不應獨處,越是悲傷,越不應尋太過安靜之處獨處,我信她,我去北市,好久未去北市了,午時我會去宮外候著少爺。”


    “小弟陪著您不?”


    “不用。”


    旺仔沒再多說什麽,換好了衣服就離去了。


    出了王府,一身家丁打扮的旺仔如同一個普通人,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走著。


    不知為何,往日除了陪在齊燁身邊外,每當他獨處時總覺得身子很沉,沉如背著一座大山。


    可今日,他沒有了那種沉重感。


    眼看著快到泰隆坊牌匾下,謾罵聲從遠處傳來。


    旺仔眉頭一皺,目光越過小巷,這才看到原來是唐府外,跪著一群下人。


    泰隆坊各家府邸的位置,旺仔早已熟記於心,不由得,進入了小巷走了過去。


    隻見此時的唐府外,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如潑婦一般叫罵著。


    十餘名丫鬟跪倒在地,一名管事手拿竹條,似是要抽打在這些丫鬟的後背上。


    旺仔瞳孔猛地一縮,他見到了早上醒來時“消失”的那個女子,唐府九小姐,唐虞。


    唐虞還是穿著夜行衣,強忍著淚水站在一旁,緊緊攥著粉拳。


    “家醜不可外揚,你還知曉家醜不可外揚,今日我就叫全京城知曉咱唐府的家醜!”


    貴婦人四十出頭,怒不可遏。


    “這是京中,不是北地,這是京中唐府,不是你爹的知州府,命人傳出風言風語也就罷了,一夜,整整一夜,未出閣的女子一夜未歸,迴了府還要翻牆,翻牆也就罷了,竟對於寺卿的侄兒大打出手,那於寺卿,那大理寺寺卿你可知是何人,於寺卿是幽王府世子殿下的人,你敢對他侄兒出手,莫不是要害我唐家滿門入獄不成!”


    女子越說越怒,一把奪過管事手中的藤條,作勢欲打。


    唐虞非但不躲,反而攥著拳頭叫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別牽連後房丫鬟們!”


    “你…”女子氣急敗壞:“你爹離了京,如今唐府管事的是我這位大夫人,不孝丫頭,當真以為我不敢家法懲治你。”


    “我不怕!”唐虞氣唿唿的叫道:“姓於的紈絝欺負人,小木頭出府采買女紅,那紈絝攔住小木頭問我究竟生的什麽模樣,小木頭要走,他還說小木頭是賤丫頭,賤丫頭給臉不要臉…”


    “你還敢頂嘴!”


    唐府大夫人甄霜華手中的竹條終於是抽了下去,唐虞連忙閉上眼睛,身子卻是絲毫沒有退讓。


    竹條打在了手中,應是說被一隻粗糙寬厚的手掌握住了。


    唐府外數十號人,都愣住了。


    旺仔抓著木條,麵無表情。


    甄霜華更怒:“本夫人多年未迴京,好啊,好啊,你們這些做下人的竟敢…”


    唐虞定睛望去,脫口叫道:“賊兄?”


    一旁管事連忙說道:“大夫人,這非是咱府中下人。”


    “什麽?”甄霜華更氣了:“你是哪家府邸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管我唐府家事。”


    旺仔鬆開了手,後退三步躬身施禮。


    “小的隻是路過,正如小姐所說,家醜不可外揚,此處為泰隆坊,出入皆是達官貴人,叫人瞧見了,私下裏怕是要議論一番。”


    “還要你來教訓本夫人,你一下人,一個下人,竟敢教訓我唐府大夫人,來人,給他捆起來,我倒要看看,哪家府邸的下人竟如此不知好歹,敢管別家府邸家事。”


    守在旁邊的唐府下人們,頓時圍了過去。


    對唐虞,他們是不敢如何的,哪怕是對後房的丫鬟們,他們也是百般不情願,現在來了個外人,哪還會留手。


    唐虞突然攔在了旺仔麵前:“與他無關,不許打他。”


    甄霜華瞳孔猛地一縮,心裏咯噔一聲:“你與他相識?”


    “我…”唐虞猶豫了一下:“隻是昨夜初識。”


    “昨夜…昨夜你一夜未歸,難不成,難不成…”


    甄霜華頓感天旋地轉,旁邊的管家、管事、下人們,也無不滿麵錯愕,錯愕之後就剩下一個表情了,怒其不爭,恨鐵不成鋼。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甄霜華險些氣的暈了過去,旁邊的女婢連忙將她扶住。


    就在此時,另一處巷子中走出了一人,年輕人,麵容倒是俊美,隻是氣質極為輕佻。


    “唐夫人,誒呦,在京中廝混了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這般新鮮事,一個高門大院千金誆騙世人也就罷了,還是如此浪蕩的性子,你這唐家,嘖嘖嘖,也是不怕丟人。”


    開口之人名為於貞,正是當朝大理寺寺卿之侄兒。


    甄霜華頓時心如死灰:“你…你還未走?”


    “這般好戲,本公子哪能錯過。”


    說罷,於貞望向擋在旺仔麵前的唐虞:“倒是個癡情的性子,耍了京中的公子哥們也就罷了,你還敢對本公子出手,說,這筆賬,你唐家如何算!”


    甄霜華當機立斷:“將這混賬丫頭關進房中,不叫她出府半步,再將這辱我唐府九小姐清白之身的采花賊捆起來,打斷他的狗腿,送京兆府關押!”


    “不可。”


    唐虞頓時如同護仔的老母雞,伸直了雙臂攔在了旺仔麵前。


    “他非是采花賊,他隻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罷了,再說他昨夜也未入府偷盜,罪不至死。”


    “還是個賊偷?”甄霜華氣的都抽抽了:“你…你這死丫頭!”


    一聽這話,跪在地上的丫鬟們都忍不住了,一群人給唐虞圍了起來向後拉。


    采花賊,肯定不是,大家都知道唐虞身手好。


    可賊偷,那就一定是了,既是賊偷,自家小姐結交了匪類,豈能讓她一錯再錯下去。


    旺仔倒是沒跑,還是麵無表情。


    “某非賊偷,隻是泰隆坊某處府邸下人,誤會罷了,關我可以,押至京兆府也可,隻是莫要延誤了某去接我家少爺迴府,知曉你等不信,隻需隨意尋個京兆府衙役既可…”


    話都沒說完了,站在旺仔身後的於貞突然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旺仔倒是沒動彈,於貞後退了兩步。


    “你…”旺仔眯著眼睛,迴過了頭,那無比剛毅的麵龐,滿是冷光。


    “尋死?”


    “好你個賊偷,手上定是有人命,你這家風敗壞的唐府,還不快將他捉拿!”


    唐府下人頓時一擁而上,眼看著就要將旺仔撲倒,馬蹄之聲不絕於耳,大量的京衛騎卒衝進了泰隆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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