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莊中,充滿了暖意,充滿了歡聲笑語。


    隻有阿卓知道,齊燁的酒量很好,隻是不敢喝。


    有秘密的人,不敢喝酒。


    喜歡吹牛b的人,最喜歡喝酒。


    齊燁喜歡吹牛b,心中又有秘密,隻能喝半醉,吹牛b可以,但是不會大醉之後吐露心中秘密。


    三五成群大笑著,聊著,齊燁起身離開了,沒人在意,以為他去看孩子,連旺仔都沒帶,隻是帶了兩個司衛。


    心腹小夥伴們並沒有察覺到異常,以為齊燁是去看孩子。


    殊不知,齊燁沒有迴到小院,而是來到了親軍營中的牢房外。


    齊燁離京之前,牢房沒有建蓋完畢,後續都是公輸雲帶著人建出來的。


    很大,完全按照齊燁的要求,已經不能稱之為地牢或是牢房了,稱之為監獄更恰當。


    也有地牢,整座“監獄”很大,地牢還沒裝滿,這也是齊燁心中不大不小的一個遺憾。


    齊燁還是嫌“監獄”不夠大,如今的世道,這監獄,永遠不夠大。


    看守監獄的是莊戶們,都是卸甲老卒,光是獄卒就有四十人。


    齊燁沒有進入監獄之中,而是讓獄卒將一個披頭散發的年輕人帶了出來。


    年輕人很瘦,瘦的和骷髏似的,就連走路都是腳步虛浮,雙目無神,如行屍走肉。


    齊燁蹲在親軍營中間大帳外,獄卒將年輕人帶過來後一腳踹了過去,年輕人跪倒在地。


    “好久不見了,馬少爺。”


    雙目無神的馬存仁,已經好久沒有唿吸過新鮮的空氣了,聽到這有些陌生,又極為熟悉,無數次出現在噩夢中的聲音,暗淡無神的雙眼滿是驚恐,身體不自然的抖動了起來。


    齊燁揮了揮手,司衛和獄卒散開了。


    跪在地上的馬存仁望著齊燁,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又如被掐住喉嚨的雞,連唿吸都變的困難,更別說開口說話了。


    “新年好。”


    齊燁搓了搓掌心,揉了揉耳朵,笑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見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見你,想隨便見見你們這些人,總之…”


    齊燁站起身,一把將馬存仁提溜了起來:“陪我走走。”


    馬存仁的身子軟的和麵條似的:“我…小人…殿下…”


    “聽我說就夠了。”


    齊燁轉頭側目,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平和的目光無比銳利。


    “撲通”一聲,馬存仁又跪下了。


    齊燁很滿意,不是因為下跪,是因為馬存仁廢了。


    廢了是真的,懼怕到骨子裏,也是真的。


    任何地方都有“圈子”,監牢中也是如此。


    最近監牢裏又來了許多人,從東海來的,上百人。


    是圈子,就肯定會交流,為何進來的,答案統一,齊燁。


    因此監牢中關於齊燁的信息更新的很快,作為“當事人”,他們可能比朝廷和外界的知道的還要多一些。


    並且監牢中還有一種“鄙視鏈”,馬存仁就屬於是鄙視鏈中的最低端。


    東海那批人,南地那批人,越是最近進來的,犯下的案子越大,比如謀反、叛亂、通敵之類的。


    再看馬存仁,隻是因為欺男霸女橫行鄉裏。


    換了如今,這種小角色別說齊燁了,連餘大貴都不會搭理,不,餘大貴如今可是南莊書樓的山長,就算是負責水雲閣和接待的翠巧都不將這種小kb放在眼裏。


    “轉眼之間都過去這麽久了,想到你我二人的恩怨,其實算不得什麽大事,無非就是紈絝圈子裏的小打小鬧罷了。”


    齊燁自嘲一笑:“而且都過去這麽久了。”


    馬存仁茫然的抬起頭,木木呆呆的。


    “傻孩子,別瞎想了,我不可能會放了你,我將你關到現在,不是因為你我的恩怨,是因為你曾欺辱過百姓,百姓也曾跪在你麵前,苦苦求饒,你呢,你又在做什麽,放聲大笑,對吧,與你的跟班狗腿子們放聲大笑,肆意侮辱著百姓的尊嚴,踐踏著他們的人格。”


    齊燁又蹲在了地上,聲音很輕,很緩。


    “你知道嗎,我也曾是百姓,我也曾苟延殘喘過,苟活在人世間,見到了太多太多的不公,也遭受過太多太多的不公,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足夠強大了,我強大到可以對抗不公,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因為我太了解那種滋味了,那種絕望,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


    齊燁,仿佛變成了喋喋不休的老媽子,東一句,西一句。


    “其實我也茫然過,安逸唄,我都成王府世子了,沒人敢招惹我,何必呢,什麽好的,壞的,對的,錯的,管他幹什麽,安逸著我的,左擁右抱,揮金如土,逍遙度日,多爽…”


    “尤其是我在守江州的時候,江州你知道嗎,在東海,在東慶道…”


    “好多人,好多敵軍,好多敵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支離破碎的軀體,噴灑在地上的鮮血,滾滾的人頭…”


    “我很怕,真的很怕,怕下一秒,一支流矢射在我的頭上,我的胸口上,我會倒在地上,吐著鮮血,劇痛難忍,滿是不舍,就這麽死掉…”


    “那時我就在想,我他媽來這幹什麽,在京中當尊貴的殿下多好,京中玩膩了,遊山玩水,見到漂亮姑娘就調戲,見到不爽的就幹掉,怎麽開心怎麽活,大康朝又不是就我一個男人了…”


    “不止一次,真的,我不止一次恐懼,不止一次後悔,尤其是在瀛島的時候,在彌鬥城的時候…”


    “江州你可能知道,彌鬥城,你一定不知道,罪惡之城,當天誅地滅之城,瀛島中央軍,最精銳的陸軍,結果全是一群矮矬子,可這些矮矬子,殺了我好多同袍,甚至最後活捉了我,活捉了我最為在乎的人…”


    “那一刻,我不怕了,真的不怕了,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我突然想到了你,我後悔時想要過的日子,不就是你曾經過的日子嗎…”


    “紙醉金迷,逍遙度日,欺男霸女,魚肉鄉裏,這他媽不就是個廢物嗎,這不就是個蛀蟲嗎,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有什麽意義呢,這要有多孤獨啊,和一群同樣是廢物,是蛀蟲的垃圾們廝混在一起,年華老去…”


    齊燁,摁住膝蓋緩緩站起了身,露出了極為釋然的笑容。


    “偷偷告訴你,我不再將我當成小人物了,我真的是大人物了,真的。”


    齊燁笑的很開心,大大的笑臉,透露著無比的得意。


    “我做到了,不是嗎,我踏出了第一步,不斷前行,咬著牙前行,走到了今天,走向明天,繼續前行著,我的身邊,有著越來越多的同伴,誌同道合的同伴,我們分享著大家的榮耀,我們互相治愈,互相並肩而戰,互相溫暖著對方,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齊燁伸出了手,遠處的獄卒快步跑來,遞上了一本小冊子,不算薄,也不厚。


    “看吧,從小就不是個好東西,最早可以追溯到九年前,九年前你才多大,逼的下縣的女子失潔自縊家中,老娘投井,老爹想要入京告到官府,被你的狗腿子生生打斷了腿,四日後下落不明,被你馬家毀屍滅跡了吧,九年前,你才十幾歲。”


    齊燁翻著小冊子:“你這樣的人還活著幹什麽呢,抱歉,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


    道歉,很誠懇,齊燁合上了小冊子。


    “如果有下輩子,如果你還生在大富之家,不求做個好人,至少做個人吧,不要去傷害別人,照顧好自己的家人,懂嗎,不要去傷害別人,照顧好家人,很難嗎?”


    司衛走了上來,手中纏繞著細線。


    未等馬存仁反應過來,細線已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以為,失去自由是最大的痛苦,也是最殘忍的折磨,是我太過幼稚,還是死去吧,你們這種人,隻會將米麵吃貴,死吧,再見。”


    馬存仁的雙眼,漸漸失去了生命的色彩,軟軟倒在了學弟之中。


    齊燁再次打開了名冊:“下一位,就…馬岐山吧,送他們團聚。”


    “唯。”


    獄卒轉身要走,齊燁又道:“有些乏了,多帶幾個吧,將吳勇和鴻臚寺那些出自東海的那些人帶出來,脫光衣服,澆上冷水,活活凍死他們。”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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