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燁連罵人的心思都沒有了,他現在就想搞明白,到底因為點啥啊,都來幹自己,燒誰家祖墳了還是怎麽的?


    唯一令齊燁安慰的是,根據司衛所說,百濟人和瘋狗似的,兵分兩路,不止要攻打彌鬥城,還在海上攻擊瀛賊的戰船。


    為了了解情況,齊燁下了城樓騎上馬,直奔城池後方。


    關於半島三國的形勢,齊燁的消息還是有些滯後。


    半島三國,高句麗、百濟、新羅,這三個國家其實誰都不算是真正的與漢人交好。


    與漢家王朝交好,是因漢家王朝強大。


    漢家王朝嘛,儒學當道,出來混,講究的就是個臉麵,出了名的冤大頭。


    上點貢,給點不值錢的破玩意,一本萬利的買賣,認了漢家當大哥,大哥是有勁兒真使啊,不但給錢給禮物,小弟出事了,自家親戚還沒擺弄明白呢,為了麵子,必須集結兵馬過去給小弟出頭。


    高句麗稍微強點,畢竟是半島三國最為兵強馬壯的,新羅和百濟有帶點牆頭草的性質了。


    新羅大部分時間和漢家王朝關係比較好,但也會有時與瀛島做“好朋友”。


    百濟的情況也差不多,不過對漢家王朝時,桀驁不馴的情況比較多,不服就幹一下,你幹我,我馬上和高句麗與瀛島結盟。


    齊燁到達彌鬥城後方站在城牆上時,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正是夜色高照,近海區域和倆法師召喚流星火雨對轟似的,火箭、火弩,不要錢似的往對方的戰船上招唿。


    半路殺出來的正是百濟的人馬,一部分在海上與瀛賊戰船對轟,一部分靠近海岸將大量兵力送到了海岸上,多少人也看不清,從火把上來判斷的話,少說也得三四千了。


    小舅子撮著牙花子:“姐夫,為何都來打你?”


    “是打咱們,不是打我。”


    彌鬥城後方海岸是在下方,相比海岸方向地勢較高,隻是能看到火光,看不到具體情況。


    齊燁瞪著眼睛看了半天,也沒辦法了解具體情況,不過百濟為什麽突然跑來和瀛島戰船掐架,他大致能想到原因,小舅子說的沒錯,還真是來幹他齊燁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齊燁不是匹夫,是大康朝世子,他沒璧,可他有火藥配方。


    瀛島自稱戰無不勝的西方船軍,攻打江州,幾乎團滅,為何,因火藥。


    要知道西方船軍攻打江州時,江州還要防守叛軍舟師的攻打。


    在這種情況下,江州不但守住了,還近乎全殲了西方船軍,並擊潰了叛軍舟師。


    瀛島四方船軍根本不毀,梁伯鳳等人為何如此順利,也是因火藥,周寶給他們的火藥,數量不多,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火藥的出現,足以說改變了戰爭的態勢,百濟以前也經常給瀛島當舔狗,如今不惜撕破臉皮,正是因得知了齊燁被困彌鬥城,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抓到齊燁搞到火藥配方。


    “狗咬狗去吧。”


    齊燁看了一會就下了城牆,繼續研究瀛賊去了。


    彌鬥城的後方,比正前方都不好打,從海灘到彌鬥城是個大上坡不說,沒什麽遮掩,城牆還高,地麵也是崎嶇不平,正對著後城牆的區域並不大,靠幾千人打進來,癡心妄想罷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齊燁將季元思留下了,百濟也不是傻子,應該不會異想天開靠著幾千人攻城,可能還有其他的鬼心思。


    折騰了一通,齊燁早已是筋疲力盡,迴到了前方城牆後,見到瀛賊的攻勢並不猛烈,隻是掩護後方連竹排修建支城,進入了角樓之中,甲胄也不脫,閉上眼想要短暫的休息片刻。


    身體在極度疲勞之下,很快會進入一種介乎於淺睡與深睡眠之間的狀態,哪怕大腦不斷地告知自己隻睡一會,外界時間也會在“刹那之間”快速流逝。


    當齊燁睜開眼時,刺目的陽光穿進了角樓之中。


    早已熟悉的火藥爆破聲、嘶吼聲、巨石砸落聲,統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睡了多久?”


    齊燁使勁的晃了晃隱隱作痛的腦袋,布滿血絲的雙眼開始對焦。


    沒有人迴答他,齊燁站起身,身體各處傳出個骨骼脆響之聲,仿佛多年不運行的機器強行啟動一般。


    走出角樓的那一刻,齊燁眼眶不斷抖動著。


    出現傷兵了,不多,隻有七人,一名戰卒,一名折衝府將士,其他的都是那那些苦命的礦工。


    旺仔靠在城駑旁,睡夢之中手臂總是不自然的顫抖著。


    公輸甲蹲在一旁,正在給城駑更換絞筋。


    阿卓在馬台後方靠坐著,熟睡著,懷中抱著長刀。


    龔信將披風蓋在了熟睡的月泉身上,再將草藥敷在傷兵的傷處。


    史恭蹲在已是彌留之際的折衝府將士旁邊,輕聲呢喃著什麽。


    周寶巡視著城防,撓著後腦勺,撓的通紅,越看,越焦急,越焦急,越撓,仿佛將頭皮撓破之後就可以想到擊潰瀛賊法子一般。


    小鹿、花樹、賁三人,圍在火爐旁邊,無意識的伸出雙手搓著手,取著暖,無一不是滿麵疲憊之色。


    在山林之中,他們從未經曆過這般高強度的作戰。


    齊燁放輕了腳步,雙手扶住城齒望向城外。


    屍橫遍野已是不足以形容城下、城外的情況了,數不勝數的屍體,扭曲在一起、堆砌在一起、糾纏在一起。


    瀛賊,變成了屍體。


    屍體,被火藥洗禮,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的軀體,被瀛賊踐踏,再次被火藥洗禮,成為了碎肉。


    屍骨如山,破碎不堪。


    血流如河,紅河幹涸。


    “世…世子爺。”


    一聲輕喚,齊燁轉過頭,隻見是一個滿麵局促之色的中年漢子。


    漢子很瘦弱,皮包骨頭,穿著東拚西湊的甲胄,雙手少了尾指,明顯是被抓到瀛島開礦的苦命人。


    齊燁笑著寬慰道:“我盡量帶你們活著離開,朝廷,會派人來的,朝廷不會放棄我們,不會放棄你,不會放棄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漢子的長相極為蒼老,一看就能看出不是那種自然的衰老,而是不斷透支生命後的蒼老。


    “世子爺您…您誤會了,小人不畏死,小人隻是想著…”


    “無需如此拘謹,既你我同守此城並肩而戰,便是生死同袍,有話直說就好。”


    “是,是,您說的是。”


    漢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齊燁:“世子爺您能否想個法子。”


    “法子?”


    “是,您是世子爺,您一定有法子,您想個法子,帶著您的人走,我們留下,我們守。”


    齊燁一頭霧水,沒聽明白。


    漢子指向城外的瀛賊大軍,笑了,有些醜陋的麵容,笑起來並不醜陋,隻有說不出的憨厚。


    “這城守不下的,大夥心裏清楚,您信小人,大夥都不畏死,可您不能死,您來了瀛島,救了我們,我們哪能叫您死,大夥…”


    漢子不善言辭,越是說,越知不該如何說,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一拍額頭。


    “小人是東慶道眧縣的,小人家裏窮,都窮,鄰村的也窮,鄰村的娃偷進了家裏,將小的家裏米缸裏剩下那點糙米都偷走了,跑時撞見小的娘親,娘親拿著扁擔打他,他也打小的娘親,見了血,鬧到了裏長那裏,鄰村的裏長也來了,兩個村就打了起來,因為那掌心就能握住的米,傷了不少人,最後鬧到了縣太爺麵前。”


    齊燁耐心的聽著,點了點頭:“然後呢?”


    “縣太爺聽聞後,也不問問怎地一迴事,讓衙役打了我娘,打了賊偷,打了裏長,打了所有人,所有人都挨了板子。”


    齊燁皺起眉頭:“不問前因後果,直接打板子?”


    “是,是。”


    漢子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委屈之色,繼續說道:“小的不服,小的問縣太爺,怎地不分青紅皂白,縣太爺就問小的,說就如同出門走在路上,見到兩條狗撕咬,踹開就是,難道還要問這兩條狗誰對誰錯為何撕咬不成。”


    齊燁勃然大怒:“他他媽的說誰是狗,姓甚名誰,哪個縣的縣太爺!”


    漢子搖了搖頭:“縣太爺說的是,問什麽緣由,兩條狗罷了,將娘親背迴了家中,娘親就和小的說,咱百姓就是狗,路邊的野狗,被人打了,踹了,無礙的,誰叫咱是野狗呢,可若誰心善,丟一口吃的,咱再是野狗,也得記著恩情,也得還人家的恩情,咱百姓,寧可做野狗,也不可做白眼狼。”


    漢子緩緩跪在地上:“大夥都是這麽想的,東海的百姓,也都是這麽想的,您說朝廷好,小的不懂,小的就知曉,您是大官,您來救了我們,您憔悴成這般模樣,這是天大的恩情,大夥哪還能讓您戰死在這裏,求求您了,您想個法子,走脫的法子,大夥用命換您走脫,換您迴去,還您的恩情,求求您了,您想個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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