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不足千人,十日過後,翻了一倍,鹿川城已近兩千人。


    多出來的近千人,大部分是漢民,如行屍,如走肉,雙目無神,大多身體殘疾。


    也有部分半島三國之民,身體情況與心理狀況同樣好不到哪去。


    隨著這近千人陸陸續續的被帶迴城,整座鹿川城滿是無比壓抑的氣氛。


    季小鹿將第一批人帶迴來後,當夜,自殺了七十九人,有男有女。


    小鹿姑娘哭的痛不欲生,七十九人,足足七十九人,當夜自盡的,因他們得知了城中的物資是有數的,因他們得知了鹿川城未必會有馳援,因他們知道自己是拖累,因他們本就對“生”失去了希望。


    同樣的情況不停的出現著,越來越多的小夥伴將解救出來的人們帶迴城中,每一日,每一夜,都有人瘋了、死了,更多的則是雙目無神的站在那裏,坐在那裏,癱在那裏,雙眼之中沒有任何色彩,隻有灰暗,如任人擺布的木偶。


    那些沒有“解脫”的人們,跑上了城樓,猩紅的雙目狠狠瞪著,用近乎搶奪的方式將守卒們手中的長刀和長弓抓了過去,他們要守城,要殺賊,要複仇。


    殺瀛賊,複仇,是唯一支持活下去的動力。


    距離城牆最近的一處居宅中,齊燁眉頭緊鎖。


    “姐夫,統計過了,六百二十六人可作戰,其中一百一十七人曾是舟師軍伍,多是前朝時的舟師軍伍。”


    齊燁接過了名冊,大致掃了一眼。


    情況不容樂觀,多出來這麽多人,能夠作戰的少之又少。


    能否作戰倒是其次,這群人會消耗口糧,司衛、將士、戰卒們還要去照顧他們,牽扯了大家的部分精力,最主要的是城中的氣氛變了,壓抑,極為壓抑。


    小夥伴們齊聚一堂,都等著齊燁做出決定,是將這群人整編變成守軍,還是當做普通百姓對待進行照顧。


    “我們殺賊…”


    齊燁露出了標誌性的笑容:“本就是為了救人,有什麽可愁眉苦臉的,不是已經達到了一些目的嗎,東海三道的百姓就是百姓,被抓到瀛島的百姓就不是了,這麽想不就好了。”


    小夥伴們強顏歡笑著,無言以對。


    殺賊,是為了救人,這話不假。


    可大家是來作戰的,軍器、火藥、口糧,因為放火燒山的緣故,現在就連清水都是有數的,救迴來的人多是傷患,這才過去十日,原本能夠保證至少四十日的物資,現在已經消耗了三分之一,這還是大家兵分多路近乎是以戰養戰,沒過多的使用帶來的物資。


    “齊燁。”


    龔信歎了口氣,別人沒法說,隻能由他來說。


    “這般下去並非長久之計,想要救人,可,非是不可,隻是如何守成鹿川城,二十日,至多二十日,便是瀛賊不打來,這鹿川城也會不攻自破。”


    “姐夫,老道士說的對。”


    季元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齊燁的表情,又指了指輿圖另外兩處礦營。


    “要不,要不咱…”


    “咱怎麽樣?”


    齊燁輕聲問道:“隻有不到百裏路程,裏麵至少有兩三千咱們漢民,要不不管他們了?”


    “小弟非是見死不救,隻是如今瀛賊各城已是知曉我們來了,定會加強防備派遣重兵把守,咱哪裏會容易將人救迴來,便是救了迴來,吃什麽,又要喝什麽,救是救迴來了,最後…最後大家難道要一起餓死不成?”


    季元思把話都說的這麽直白了,史恭的也歎了口氣:“世子爺,知曉你心善,可如今算是帶兵出征,婦人之仁,易累三軍。”


    “明白你們的意思。”


    齊燁也不惱怒,笑著搖了搖頭:“你們是我帶來的,我豈會不顧你們的安危。”


    大家麵麵相覷,齊燁明顯不會放棄突襲剩下兩處礦營,可一旦再去突襲犯險,不說沒之前容易得手,就是將人帶迴來了又能如何,如季元思所說,吃什麽,喝什麽?


    現在的問題根本不在作戰方麵,而是物資補給。


    如今大家對瀛賊,包括瀛島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在東海三道的時候,通過攻伐私掠船瀛賊,以及從守江州一戰來看,瀛賊並不如最初大家以為的那般兇悍。


    單從陸戰上來講,瀛賊不能說土雞瓦狗吧,反正沒那麽強。


    用史恭的話來說,瀛賊的戰力連給北關外草原遊牧民族提鞋都不配,史恭帶著五百人,騎著馬,衝殺十倍之敵,也就是五千瀛賊的戰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用月泉等人的話來說,山林隨便挑出一個部落,隨便選一些戰卒,不穿甲胄,兵刃都不用拿,和瀛賊對陣,隨便瀛賊裝備精良,同等人數下,全殲瀛賊,山林戰卒的戰損絕不會超過三成。


    還有譚敬宗、周寶等人,也在瀛島和瀛賊交過幾次手,之所以這群傷兵殘將屢屢殺出重圍衝出圍剿,也是因為瀛賊陸戰的水平真的不咋地。


    瀛島這邊的官軍實際上就是三種離別,一種是中央軍,名義上受皇室領導統轄,但內部又有著被諸多貴族所把持的派係,這一支中央軍除了衛戍皇城外,也會前往各地平亂,攻打與皇室決裂的地方武裝。


    第二種是地方武裝,地方勢力也就是貴族的“私軍”,這些私軍其實也算是官軍,受貴族統轄,沒軍餉,朝廷不發,貴族也不發,隻是養著他們,給他們一些應有的身份和待遇。


    這種地方武裝的私軍,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全職的,一種是兼職的。


    全職的很少,多是家族“軍”,可能一百個人裏麵隻有三四個,剩下的是“兼職”,多是民夫,平常都種地幹農活,隔三差五操練一次。


    第三種就是船軍了,東、南、西、北四船軍,擅海上作戰,負責對外,又皇室成員或是大貴族統領,朝廷發放軍餉,最早也是中央軍的一種,後來脫離出來成為單獨的四方船軍。


    對上船軍,誰都不敢說十拿九穩。


    可要是在陸地上打,說句直白的話,包括齊燁在內,半拉眼睛都瞧不上瀛賊,瞅瞅那甲胄吧,紙甲、草甲、木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門,多是自製的,還大部分都是祖傳的,傳好幾代那種。


    隻有少數的貴族武裝,有身份的武士,才會穿戴真正的甲胄佩戴各種兵刃,幾十個乃至上百個裏麵,才有那麽一兩個。


    再看齊燁帶來的人,除了?城折衝府將士外,就是戰卒和司衛。


    司衛擅長騎射,用手弩和火藥箭射。


    史恭麾下將士,擅長騎戰,衝鋒陷陣。


    山林戰卒擅長步戰,勇不可當。


    可以這麽說,就別提同等兵力,哪怕是三倍、五倍之敵,沒人懼怕。


    更別說齊燁如今也算是半個將軍了,有著屬於自己的一套戰術戰法。


    步戰,敵賊紮堆,司衛騎著馬先過去射一通,然後史恭帶著人衝殺,最後戰卒們步戰砍翻他們,屢試不爽。


    這種戰術很爛大街,想要破也容易,騎戰衝鋒。


    但是吧,瀛賊幾乎是沒有成建製的騎營的,而且它們也不擅長騎馬,就瞅瞅它們矬逼樣吧,往馬上一坐,和狗騎呂布似的,都特麽快沒馬吊高了。


    總歸來說,守城,沒問題。


    出城作戰,也沒問題。


    物資,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一點,齊燁心知肚明。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齊燁臉上還掛著標誌性的笑容,隨手一指。


    “礦營,去,彌鬥城,也要去,聲東擊西。”


    話音落,沉默和不沉默的都不想沉默了,齊齊看向齊燁,如同看著一個白…如同看著稍微有點智商的賁一樣。


    “打一些雜魚沒意思,要幹咱就幹一票大的,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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