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枯黃的落葉緩緩落在了院中。


    江州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東海三道的“中樞”,所有與兵備、民生、土木營建的事,都由江州發號施令。


    大量的世家與官員被清算,財貨什麽的,目前階段沒有任何意義,齊燁隻關注土地問題。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麽多土地都是世家們從百姓手裏奪的,如今這些土地就應該歸還給百姓。”


    這是季元思的主張,也是齊燁的主張。


    莫須問連連搖頭。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此事應從長計議,不可草率。”


    這是莫須問的主張,不算是反對意見,隻是提出一些不同見解。


    齊燁看向季元思:“啥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齊燁明白什麽名意思,加上後麵那幾個字,他就有點聽不懂了。


    其實是一個意思,無非就是土地分配,莫須問不是不同意將土地還給百姓,是覺得這事不應幹的太糙。


    按照齊燁的意思,分為三等,一等是戰死軍伍親族,優先分配,二等是軍伍及親族,次之,三等是百姓。


    莫須問不是不同意將土地分給百姓,他是不同意這種方式。


    最好名義上先歸朝廷,然後與各州府各城的官員協商,再由當地官員去分配,即便如此,也絕對做不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公開,更別說齊燁如此草率的去“分下去”了。


    在京中,齊燁敢說比絕大部分朝廷官員要了解百姓。


    在東海,莫須問比齊燁更了解百姓。


    說句難聽的,東海百姓骨子裏就刁,這種刁不是刁民的刁,隻是被欺負慣了,欺負怕了,久而久之對“官方”就沒了任何信任,總怕被坑,給一文,要一貫,給一貫,要一萬,和官府打交道,留一百個心眼,猜來猜去不說,還容易被誤導,隨隨便便的風言風語,任何對朝廷和官府不利的風言風語,他們都會深信不疑,在他們的心中,官員就是為坑百姓而生的。


    二人爭執了起來,季元思的觀點是“大局”,最重要的事是備戰,是去屠滅瀛島,其他的事都是為這件事服務的,不應將太多的精力關注在其他事上。


    莫須問的觀點是“穩紮穩打”,備戰需要百姓參與進來,任何與百姓有關的事都馬虎不得,穩紮穩打盡量將每件事都處理好了才可以讓百姓參與到“備戰”之中。


    “各自寫一份章程,具體細節,分析利弊。”


    齊燁打斷了二人的爭執:“下一議題,促進經濟複蘇的事兒,有沒有什麽解決方案。”


    季元思嘿嘿一笑,得意的衝著莫須問挑了挑眉。


    莫須問畢竟是新加入團夥的成員,齊燁說的好多話,包括說話方式,莫須問都聽不懂。


    “姐夫,就按你之前說的那個,補貼,叫百…”


    齊燁笑道:“百億補貼。”


    “對,對對對,重視商賈,扶持商賈,姐夫你這個法子好,有過從商經驗的,能帶動百姓一起從商的,官府發放印子錢…”


    “印你大爺,那是一迴事嗎,印子錢是高利貸,是官府發放扶持金,經過層層審核後發放扶持金,除了商賈外,官府也要通過不同的方式給百姓一些政策。”


    “對,就是這個,百億補貼。”季元思豎起大拇指:“姐夫這個法子好。”


    齊燁啞然失笑,自己這算什麽,論百億補貼,還得看慈禧,那老娘們才是真正的百億補貼,滿清第一大善人,國際大善人。


    “優先考慮商隊,百姓組成的商隊,將東海的東西發賣到東海之外。”


    齊燁看向月泉:“你那邊呢,募兵的事怎麽想的。”


    月泉遞給了齊燁一摞子紙張,還是用大白話寫的。


    齊燁十目一行的看著,連連點頭。


    月泉不愧是狀元之才,募兵一事寫的極為詳盡,從要求到訓練方式,從訓練方式到預估成軍日期,再到各城百姓青壯的情況等等,還提到了一些海戰和登陸作戰的相關情況,明顯是請教過阿卓等人。


    “明年夏季之前,三萬人,確定能做到?”


    “是。”


    月泉點了點頭:“隻是這軍餉俸祿,朝廷怕是…”


    “我想辦法,知道朝廷給不了這麽多,先從南莊調吧,東海這邊也想想辦法,既然張貼出去了就要做到,不能拖欠,不能少發,百姓入營成了軍人,軍人是為國家出生入死,一文錢都能少,不但不能少,一旦出海了,當地官府必須照顧好他們的親族。”


    月泉:“侄兒記下了。”


    莫須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齊燁,一個國朝世子,給軍伍發餉,這不是扯呢嗎。


    不過轉念一想,天子親軍都靠齊燁養著,見怪不怪了。


    放下手中的紙張,齊燁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視在座所有人。


    “火藥和戰船準備好了嗎。”


    “備好了。”


    開口的是公輸甲:“火藥已是放到了金甲號上,恩公想何時啟程。”


    “盡快。”


    齊燁不願多說,將周寶等人帶迴來,除了必須履行的承諾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恩師,您要不要趁著入冬前歸…”


    齊燁眉頭一挑,打斷了喻斌將要說的話。


    屋內的氣氛頓時變的壓抑了起來。


    就在昨夜,京中來了一封信,南莊來的,段平親筆所寫。


    當時齊燁正在看公輸甲帶著人往金甲號上運補給,還當是段平寫的是關於南莊和朝廷的一些近況,沒當迴事,就讓斌斌拆開看了。


    結果信上寫的是私事,齊燁的私事。


    老段就是詢問了一下,齊燁是不是忘記一件事,走之前季渃嫣懷了,他想問一下齊燁是忘了他有個未過門的妻子,還是忘記他媳婦懷孕了。


    段平就在信裏說了這麽一件事,也不是季渃嫣讓他寫的,事實上季渃嫣不允許任何人催促齊燁迴京。


    但是段平等人有點看不下去了,丈夫在外平亂征戰,連懷孕的妻子都顧不上,固然令人敬佩。


    可齊燁不是將軍,他是世子,將軍可以幹出這種事,世子不能,幽王府世子齊燁更不能。


    “散會吧,等白帥派去的旗船迴來後我就啟程,我要親自去一趟瀛島。”


    大家起身離開了,隻有旺仔留了下來。


    “少爺,小主子即將…”


    “來不及了。”齊燁搖了搖頭:“就算我現在迴去,估計季渃嫣也生完了,迴去後待不了兩天又要迴來,這一折騰少則兩個月,多則三個月,馬上入冬了,周寶他們根本挺不過冬季。”


    齊燁冷酷的麵容隱藏著深深的無奈。


    他知道季渃嫣懷孕了,於情於理都應該會去一趟,可那時江州被困,連信件都很難傳出去,更別說迴京了,就算能夠迴去他也不可能走,走了,“幽”字大旗就倒了,旗幟倒了,江州還如何守?


    旺仔無聲的歎了口氣,當初在南關的傷痛,依舊存在於齊燁的心中,無法淡忘,無法消退。


    去南關,二百司衛,南關一戰過後,隻剩下了二十多人。


    來到東海,三百司衛,江州一戰,如今隻剩下了五十一人,這還是假設周寶等人沒有任何折損的前提下。


    劉旺望著看向海圖的齊燁,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一些事,兩年前的事。


    那時,齊燁會光著膀子坐在幽王府的台階上,罵天,罵地,罵自己。


    那時,齊燁是世子,真正的幽王府世子。


    如今,齊燁埋首案牘,看著公文,看著輿圖。


    如今,齊燁哪裏像一個世子,像一個軍伍,像一個將軍。


    世子,會是一個好夫君,可惜,將軍卻做不成一個好夫君。


    要知道以前,齊燁總是說連自己的兒女都照顧不好,動不動就為國為民,挺搞笑的。


    再看如今,齊燁成了那個搞笑的人,不知不覺,成為了很搞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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