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名正方可言順,言順方能名正。


    說來說去,就是名分,異族科考,大家認,異族會元,大家也認,但是異族會元必須是天子門生,天子門生成為狀元,喜聞樂見,但是狀元不能拜師道家,天子門生出身的狀元,更不能拜師道家。


    “山林異族,是不可成為狀元的,可若這狀元是天子門生,文臣、讀書人、天下士林,自無喧囂,要是這天子門生拜入道家,大張旗鼓拜入道家,天下讀書人的顏麵置於何處?”


    齊燁麵色陰晴不定:“你覺得本世子在乎嗎。”


    周介繼續說道:“老夫知曉世子殿下不在乎此事,可宮中呢,宮中的顏麵又該置於何處,天子門生拜了道家,那便不是天子門生,殿下要宮中如何自處,認了這天子門生,便是告知天下人尊道抑儒,認了這天子門生,天子門生卻不入朝為官,宮中定會淪為笑柄。”


    喻斌和季元思一起看了眼齊燁,不敢說認同,心裏卻是極為認同。


    不待齊燁開口,周介正色道:“這狀元之身,禮部可給月泉,隻是月泉不可拜師,至少不可在外對龔道長以師之,至於在這南莊,私下裏,那自是無需顧忌的。”


    “好哇,感情這狀元是誰由你禮部而定?”季元思大罵道:“你個老雜毛,我南莊的人想拜誰就拜誰,輪得到你禮部指手畫腳!”


    周介也不惱怒:“老夫是好意,不叫殿下成為眾矢之的罷了。”


    喻斌冷笑道:“你在教我恩師做事?”


    周介不吭聲,隻是望著齊燁,等待一個答複。


    誰知齊燁突然笑了,笑的很玩味,一反常態的笑了,而不是怒。


    “老周啊。”齊燁笑吟吟的問道:“在你眼裏,我一定很蠢,是不是。”


    “老夫不敢,殿下功勳累累,威名赫赫,豈會與蠢字沾邊。”


    “不,你一定是這麽想的,很多人都這麽想,你,還有熊思賢,以及很多老臣,都覺得我很蠢。”


    齊燁呷了口茶,慢悠悠的說道:“我知道,知道你們如何看我,知道你們這些善於玩弄人心,善於玩弄權術,善於借勢善於以權壓人以德壓人的朝廷重臣,認為蠢成我這樣的人,早晚完蛋,早晚會闖出滔天大禍給自己玩死,對不對。”


    周介連連擺手:“殿下誤會了老夫。”


    “問你個事吧。”齊燁給周介倒了杯茶:“天子親軍,誰說了算。”


    周介楞了一下,感覺齊燁在挖坑。


    天子親軍天子親軍,肯定是天子說了算。


    可如今世人誰不知曉,這群親軍就是齊燁說了算的,三百人的司衛,除了卓統領外,其他人,天子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


    “不迴答也無所謂,你心裏有答案,不錯,是我說了算。”


    說到這,齊燁突然冷笑:“何為親軍,親軍可抱刀入宮直奏陛下,無論是一人,還是十人,睜開你那老眼昏花的雙目看看,親軍營在何處,在我南莊,親軍的俸祿是誰下發的,是我齊燁,天子親軍,其親族,妻兒老小,其中三成被接入南莊居住,天子親軍,是我齊燁的親軍,天子親軍抱刀司,道上一聲是我幽王府世子的死士,不為過吧。”


    周介麵色劇變,霍然而起:“你…你大膽!”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手下的死士,頂著親軍的頭銜,可以隨意入宮,可以隨時接觸到陛下,難道陛下,他不知道嗎,他既然知道,為什麽還任由我這麽幹下去?”


    周介楞了一下。


    齊燁幽幽的說道:“迴到剛才的話題,你們覺得我很傻,很蠢,總是闖禍,早晚有一天會引來殺身之禍,可在我眼裏,真正傻的,蠢的,是你,是你們這些所謂的老臣,重臣。”


    說到這,齊燁一把將周介推坐迴了石凳上。


    “我為國朝出生入死,是要確保這大康朝是康家的天下,陛下知道,太子知道,他們知道我齊燁忠心不二,我齊燁也知道隻要忠心不二,無論如何闖禍,隻要是對宮中有利,對國朝有利,便是得罪了天下人,我齊燁依舊可以在京中,在國朝橫著走,這便是信任,是情感,是天家與幽王府之間的信任與情感!”


    齊燁居高臨下的望著周介:“所以蠢的是你們,你們考慮到了影響,考慮到了所謂的民心,考慮到了宮中的顏麵,考慮的太多太多,卻從未考慮過情感與信任,如果我猜的不錯,宮中,根本不知你來我南莊,來我南莊說服龔道長不收月泉為徒,是也不是!”


    “可…可…”周介一咬牙:“老夫說的是事實,朝廷也是為國朝…”


    “本世子再教你一個乖。”


    齊燁也坐下了,微微一笑:“自以為聰明的周大人,您就不覺得奇怪嗎。”


    “何意!”


    “曾幾何時,宮中下了禦令,三省偶有駁迴,六部偶有頂撞,到了開朝時,若是群臣不滿,總有某個衙署官員出班而奏,出班忤逆陛下,可如今,周大人您看,睜大眼睛看看,還有嗎,還有人敢嗎?”


    周介瞳孔突然擴張到了極致,眼眶暴跳。


    “聰明的周大人,你以為我整日領著一群司衛和瘋狗似的將各衙署官員一群一群的抓,隻是…”


    齊燁笑意漸濃:“隻是為了過癮嗎?”


    周介,如遭雷擊。


    就連喻斌和季元思,哪怕是連龔信,麵露震驚之色。


    “你們和陛下,從來沒有過默契,隻有我,唯有我。”


    齊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蠢,蠢不可及,懂了嗎。”


    周介花白的眉毛隱隱顫抖著:“殿下今日將這一番話說出來,是因,是因…”


    “不錯。”齊燁打了個響指:“是因宮中已經無需太過顧忌朝廷,無需太過顧忌天下世家,無需太過顧忌所謂的士林了,群臣製約皇權的日子,到頭了,結束了,記住我的話,除非康家出現了昏君、暴君,若不然,我幽王府永遠是天家的鷹犬,撕咬任何膽敢因為私心質疑、對抗、忤逆皇權的鷹犬!”


    禮部尚書周介,感覺到了寒意,由內而外的寒意。


    他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意識到了這件事後,心中很多的困惑都迎刃而解。


    齊燁說的沒錯,他在京中,在不少官員,不少府邸的眼裏,說好聽了是莽,說直白點就是蠢,奇蠢無比!


    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權勢越大,遭到反噬時越無法化解,越會死無葬身之地。


    很多看齊燁不順眼的人,都在等著,都在等著看笑話。


    可大家等來等去,發現誰也不願意出手。


    準確的說,是誰都無法出手,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搞倒齊燁,別說全身而退了,稍微露出點苗頭都容易被銷沒一戶口本。


    不過大家也漸漸不上心了,慢慢卸下防備了,因為齊燁沒有太重的“殺心”,他是將幾個衙署給一鍋端了,也是幾乎將各個衙署全都幹了一遍,可這隻能說他莽,說他蠢,因為他沒有趕盡殺絕,就算抓了人,最多就是關在牢裏,不會牽連無辜的親族。


    因此大家對齊燁的定義就是莽,就是蠢。


    一個如此莽,如此蠢的人,沒必要和他較真兒,再一個是也沒那實力和他較真。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齊燁不會安插自己人補上衙署的空缺。


    按照朝廷攻訐的規矩,勝者一方是可以將自己人安插進敗者的衙署的,填補權力真空。


    事實上所謂的朝堂攻訐,本就是因為要取代對方的權力。


    齊燁沒有這麽做過,從來沒有這麽做過,連過問都不問。


    因為不過問,大家掉以輕心了,不知不覺間,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事實。


    那就是,齊燁沒有過問,沒有安插人手,可宮中,卻過問了,安插了人手。


    齊燁端掉的那些衙署,填補上權力真空的,也就是那些中低品級的,都需宮中過問。


    為什麽要宮中過問,因為人是齊燁抓的,齊燁帶著天子親軍抓的。


    那麽為了確保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不會再上任品行不正大奸大惡又被親軍給抓了的官員,宮中肯定是要過問的,人之常情。


    齊燁一語驚醒夢中人,周介終於意識到怎麽迴事了。


    周介失聲叫道:“原來你早有預謀!”


    “你們認為我蠢,是因為我沒有爭權奪利,可爭權奪利的,是宮中,宮中,罩著我,我就愈發有權勢,愈發有權勢,皇權就愈發穩固,皇權愈發穩固,我幽王府世子齊燁…”


    齊燁輕佻的吹了聲口哨:“蠢,是因誤以為我沒有私心,難道,我真的沒私心嗎,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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