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鵝毛大雪。


    鑽進馬車,齊燁交代了幾聲,除了明麵上封鎖京兆府外,也要暗中封鎖番館,尤其是瀛賊居住的區域,還有已是落下的京城四門,加強戒嚴,天亮之前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出入。


    縱火時受了些皮外傷的魏嵐也被帶上了,陳幽騎著馬押送,跟隨在馬車後麵。


    魏嵐,有著大好前途的東宮郎將,被裝在了麻袋之中,一動不動。


    也不知該說這家夥運氣好還是不好了,說他運氣好吧,火是放明白了,結果碰到了專業救火隊熊府下人。


    說他運氣不好吧,熊琪出手並不狠辣,擊掉了他的兵刃一腳給他撅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可要再說他運氣好吧,他落陳幽手裏了。


    可再再說他運氣不好吧,沒等陳幽動手呢,發現厲家人有內情。


    不管運氣好是不好,應該是沒兩天可活了,老六和小二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像魏嵐這種二五仔,能死個痛快都算燒高香了。


    到了宮門前,騎著馬的陳幽將被裝在麻袋裏的魏嵐扔了下來。


    宮外的禁衛明顯是知道發生了什麽,紛紛無言,扛著麻袋跟在了齊燁的身後。


    齊燁走進了宮門,突然止住了步伐,望著空中飄落而下的雪花,無聲的歎了口氣,年關,總是不平靜。


    雪,越下越大,風,愈加的狂。


    狷雪狂風,齊燁快步而行,遠處,敬儀殿外亮著搖曳不定的火把。


    到了敬儀殿外,一身麒麟袍的太子靜靜的站在那裏,平靜的麵容,隱藏著滔天之怒。


    某些東西,是傳承,尤其是軍中,更是如此。


    魏嵐之父當年是天子麾下猛將,天子登基後,將魏嵐調入東宮擔任東宮衛,太子何嚐不是以親信待之。


    正如那句至理名言,能從背後捅你刀子的,永遠是你最信任的人。


    齊燁快步來到殿外,朝著太子施了一禮:“殿下。”


    “賢弟辛勞了。”


    太子平靜的望著兩名禁衛扛著的麻袋,深吸了一口氣:“魏嵐?”


    “是。”


    或許是聽到了太子的聲音,麻袋開始扭動著,因被陳幽堵住了嘴,發不出聲音。


    “父皇…怒了。”太子輕聲道:“真的怒了。”


    齊燁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次是真的怒了,這種怒,是因背叛,也是因為魏嵐辱沒了他父親的威名。


    入京的路上,齊燁已經將魏嵐的嫡係了解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其父魏大成。


    魏大成,當年北邊軍戈營校尉。


    事實上魏大成原本的軍職是副將,之所以被降到校尉,和老六有著直接的關係。


    老六的軍旅生涯也是如此,升升降降,一邊立功,一邊惹禍。


    魏大成並不是什麽名將,卻是一員猛將,衝鋒陷陣的猛將,和老六廝混到一起去後,屬於是臭味相投,在軍中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刀砍人。


    老六舉旗造反後,魏大成跟著造反三人組中的程文廣攻城掠地,屢立戰功,要不是死於戰陣的話,如今至少也能混個兵部郎中。


    每逢年關,老六總是會獨自一人在寢宮中飲酒,思念死去的袍澤,追憶當年在軍中的情誼,喝的醉醺醺的時候就會念叨一些名字,有程文廣,有很多人,也有魏大成。


    天子怒,太子又何嚐不怒,小二單手抓住了麻袋,扛在肩上走進了大殿之中,齊燁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


    敬儀殿中,天子坐在書案後,旁邊站著的文德垂著頭,垂著目光。


    不等齊燁行禮,老六站起身迎了上來。


    麻袋被扔在地上,太子將麻袋口解開,抓著魏嵐的頭發將他揪了出來。


    魏嵐,很是儀表堂堂的一個人,濃眉大眼,麵容方正,即便披頭散發滿麵汙跡,依舊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極為英俊的人。


    東宮郎將,從五品,不過三十出頭,算得上是年輕有為,更別說一旦將來太子登基的話,魏嵐一定會平步青雲,甚至有可能在兵部擔任要職。


    自始至終,齊燁都沒有和魏嵐交流過,並且沒有任何的好奇,好奇魏嵐為何要背叛宮中。


    事,經曆的太多,可總有些事,在人心之中,人心,看不全的。


    人,也見過太多,隻是每個人都有至少兩張麵容,一張叫做麵具,另一張隱藏在麵具之下。


    經曆的多了,見的多了,出現任何事都無法讓齊燁大驚小怪了,背叛罷了,背叛而已罷了。


    麵如死灰的魏嵐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知道掙紮無用,索性也不動彈,隻是躺在那裏,雙眼無神,且空洞。


    “朕,不敢想,不敢想若魏大成那狗日的還活著,又該如何自處。”


    天子凝望著地上的魏嵐,搖著頭,不斷搖著頭:“他知曉朕定不會放過你,他會如何,他要如何自處,他會流著淚,親手宰了你,親手殺了你這無君無父無德無義的宵小之輩。”


    太子強壓著胸中的怒火,冷聲道:“孤待你不薄,視為你手足,你為何要叛孤!”


    魏嵐笑了,他居然笑了,笑的很是嘲諷,很是嘲弄。


    齊燁無聲的歎息著,搖著頭。


    背叛,是傷,傷,總會留下傷疤,傷疤,也總會隱隱作痛,隱隱作痛之下,人們就會戒備,愈發的戒備。


    齊燁喜歡老六,喜歡小二,也喜歡康玨。


    這一幕,並非是齊燁想看到的,天家人,本應無情,對自己無情,對身邊的人更是無情,對天下人,既要無情也要絕情,方可穩坐龍椅執掌天下至高之權。


    天家三代人,皆有情,對臣子、對身邊的人對天下人,對天下百姓、軍伍,有情。


    可笑的是,正是因為這種有情,魏嵐成了東宮郎將,站在了可以背後天家人刀子的位置。


    背叛,不應與有情有關,應有猜忌有關才是。


    生性多疑者,總是促使別人背叛於他。


    老六多疑,卻也多情。


    太子更是多情,卻也並非多疑,這種背叛,不應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哪怕他們是天家父子。


    殿外,突然傳出了求饒之聲,齊燁下意識轉過身,轉過頭。


    鮮血,灑向了空中。


    一顆顆人頭落在地上,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地麵。


    那是一排不知何時跪在了大殿之外的東宮衛,那是一顆顆滾落的人頭,那是一具具無頭之屍倒在了地上。


    行刑的內侍監太監,麵無表情。


    二十六人,足足二十六人,砍光了,殺光了,屍體被扔到了板車上,人頭,被扔到了板車上,鮮血,被擦拭幹淨,一切發生的很快,當太監們消失了,屍體也消失了時,殿外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太子咬著牙,低著頭,緊緊攥著拳頭。


    命令,是天子下的。


    這就是“傷疤”所致,二十六人,隻是與魏嵐稱兄道弟,與魏嵐形影不離,卻也未必都是同黨。


    可因為有了傷疤,天子隻能下令,下令所有看似有關聯,看似如同同黨的人,統統處死,寧殺錯,不可放過。


    “齊燁。”


    “學生在。”


    老六依舊望著魏嵐:“朕,能否現在殺了他。”


    齊燁愣了一下,隨即低頭說道:“厲府縱火一事還有隱情,學生沒來得及查清楚。”


    “好,你問,朕看著,問過了,滿意了,朕,要太子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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