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已經站在了台階下麵待朝。


    見到齊燁從敬儀殿方向走來,官員們麵色各異。


    想要在京中混,不說站穩腳跟,就說最基本需要具備的能力就是耳目靈通。


    別看齊燁是夜襲國子監,才過去至多三個時辰罷了,消息早就傳開了,士林、房間是否知曉不知道,各家府邸,官員們,都打探清楚了。


    大家對齊燁要削禮部不意外,畢竟現在留給他一鍋端的衙署已經所剩不多了,大家意外的是齊燁為什麽會從科考這件事上下手。


    眾所周知,貪墨官銀官糧,對付世家,還有與百姓相關、與軍伍相關,以及蠻不講理,這都是齊燁所擅長的領域,唯獨“文”這種事,應該是這家夥的弱項才對。


    齊燁本想去兵部那邊站著來著,轉念一想,好多兵部將軍都做了違背祖宗的決定了,將家中的孩子送去了國子監照著“文臣”培養了,再一個是沒什麽朝堂話語權,沒必要和他們深聊。


    正當齊燁想著要不要去戶部探探贇乘泰的口風時,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京兆府府尹張瑞山,至親至愛的世伯。


    見到了哈欠連天的老張,齊燁心情爽朗的幾分,快步走了過去。


    人有遠近親疏,從齊燁的行為就能看出來,朝堂中的大臣們,他無條件信任的隻有張瑞山了。


    除了老張這人的確仗義外,齊燁還清楚的記得一件事,張瑞山這功名是前朝買來的。


    來到老張麵前,齊燁嬉皮笑臉:“世伯平日不是不上朝嗎。”


    “知曉你來上朝,哪能不來。”


    張瑞山滿麵困意,他已經很久沒起這麽早了,實際上他大半夜就醒來了,被京兆府的文吏叫醒的。


    京兆府這邊管著京中巡夜武卒,張瑞山也是最早知道齊燁夜襲國子監的人。


    麵對老張,齊燁沒什麽可隱瞞的,將情況大致說了一下,並且毫無避諱的說出了他的目的,徐功迴到國子監負責出題,並且撤換部分出題人員,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題目中必須涉及到大量的“雜學”。


    聽過之後,即便是一直以來無條件支持齊燁的張瑞山,也難免皺起了眉頭。


    “若世伯我猜的不錯,這是要開先河,要國朝往後大舉擇才,擇寒門之才,並有意扶持雜家雜學。”


    老張說的這個寒門也不準確,正兒八經的寒門比百姓可富裕多了,不過意思是那個意思。


    張瑞山那是什麽人,茅房蹲坑拿大勺子的漢子,牙花子一撮,嘴裏蹦出一個字,幹他娘的。


    齊燁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老張肯定靠的住。


    像周介這種沒有黑料可挖更沒任何黑曆史的人,又是禮部尚書朝堂大員,打了對台也不是攻訐,隻是某種形式上的辯論。


    辯論呢,又要看支持者是多是寡,支持的人數越多,地位越高,品級越大,贏麵也就越多。


    現在老六是支持齊燁的,小二如果上朝的話肯定也會打太平拳,加上一個三品大員張瑞山,不能說穩贏,反正再拉幾個上賊船打平手是沒多大問題的。


    “世侄兒你看。”


    張瑞山壓低聲音:“周介那老狗看了過來。”


    齊燁望了過去,周介和一群屬官正在看向這邊,交頭接耳。


    張瑞山冷哼了一聲:“這群酸儒,不知又在想著什麽陰謀詭計。”


    齊燁不屑的撇了撇嘴。


    所謂的謀,陰謀、陽謀,大多數謀在絕對實力麵前都是個笑話。


    再者說了,不是他瞧不起周介,而是瞧不起連同周介在內的所有禮部官員都瞧不起。


    還計謀,論計謀他隻服呂伯奢他家養的豬,知道曹操疑心病重,被綁住先靜觀其變,再引發人類內訌,最後,殺豬的人死了,吃豬的人跑了,它再給自己餓瘦了就可以從繩套中跑脫,這才是正兒八經的“謀”,以身入局,全身而退。


    想了想,齊燁看向刑部那邊,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去他大爺個小舅子的,刑部尚書鍾茹雅根本就沒來!


    齊燁鼻子都氣歪了,科考考題這事,最早就是鍾茹雅忽悠他的,結果今天竟然沒來上朝。


    不怪齊燁生氣,夜襲國子監這麽大個事,別的衙署不知道,刑部能不知道嗎,然後平常刑部尚書天天來上朝,唯獨今天沒來…


    齊燁突然有種感覺,一種自己被玩了的感覺。


    收迴目光,齊燁望向戶部那邊。


    贇乘泰與喻文州注意到了齊燁的目光,隨即對視一眼,然後各自歎了口氣,垂下了腦袋。


    “我草你倆媽!”


    齊燁更來氣了,雖然沒對這倆狗東西沒抱太大希望,可至少打個招唿也行啊,這裝作沒看見是什麽意思。


    戶部靠不上,齊燁隻能望向兵部那邊。


    一群兵部官員和將領那是真沒的說,以孫功為首,一群人就一個表情,好樣點,精神點,別丟分。


    齊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會上朝的時候,兵部應該會支持我的。”


    張瑞山都沒好意思打擊齊燁,兵部那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凡他們上朝見到又要撕逼掐架,都這表情,好樣點,精神點,別丟分。


    正當齊燁想著還有哪個王八蛋能一會幫幫自己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了過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當朝侍中熊思賢。


    老熊來到了齊燁麵前,先是一聲歎息,開口就是老謎語人了:“世子殿下,老夫如今站在這裏,你可知是為何。”


    “不來上朝你也沒地方去啊。”齊燁聳了聳肩:“聽說你家都快燒沒了。”


    熊思賢:“…”


    齊燁斜著眼睛:“怎麽的,想當和事佬?”


    “老夫…哎。”熊思賢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老夫倒是可以幫幫你。”


    “你是想幫幫我?”齊燁樂不可支:“還是想邦邦給我兩拳,我要信你,我都不如信語棠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


    “語棠是何人?”


    “周介他親娘。”


    熊思賢楞了一下:“周尚書雙親不是故去了嗎。”


    “奪舍了。”


    齊燁翻了個白眼,惡狠狠的說道:“我知道你和周介的交情,還記得之前你們差點成了幫兇想搞我爹那一夜吧,就在敬儀殿外,那一夜我說過的話,我現在在和你說一遍,誰攔我,我弄誰,你也不例外!”


    不是齊燁一點情麵都不給,狂是一方麵,再一個是他了解熊思賢。


    和周介一個德行,是非對錯已經不是太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三件事,穩定,穩定,還是穩定,為了朝廷穩定,他們可以不顧情麵,甚至不分對錯,說好聽點是為了大局考慮,說直白點,就是迂腐,頑固,不思進取,不敢進取!


    “科考過後,國子監十擇一。”


    熊思賢懶得和齊燁計較,說明了來意:“十名學子,擇一名出身百姓的學子,如何。”


    齊燁瞳孔猛地一縮,就連旁邊的張瑞山都麵露詫異之色。


    “三年後,國子監六擇一,五年後,五擇一,五年內…”


    熊思賢望著齊燁,朗聲道:“五年內,南莊不可再開辦書院,殿下更不可幹預禮部科考、教化、勸學等事,殿下可否應允。”


    齊燁沉默了,著實沒想到熊思賢竟然讓了這麽大的步。


    老熊的意思是,先河,可以開,但是這個先河不可齊燁來開,而是朝廷開,朝廷開了先河,朝廷可以控製,控製事態的發展,無論是好是壞。


    凝望著熊思賢,思索著老熊與自己交往的一幕幕,思索著這位當朝侍中在南關體恤軍伍,與軍伍同吃同住等情景,齊燁終究是心軟了。


    深吸了一口氣,齊燁露出了笑容:“滾你媽的!”


    見到齊燁沒上當,張瑞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


    齊燁要做的,不止是開先河,而是要為朝堂帶來一股清新的風。


    熊思賢看似做了讓步,實際上是將齊燁的夢想直接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甭管是十取一還是十取幾,進了國子監,進了各家書院,直到進了朝堂,尋常百姓出身的讀書人終究是異類,終究是少數。


    如果齊燁不介入,不監管,不在背後支持,那麽這些少數的異類隻有兩個下場,要麽,被同化,要麽,被孤立,永遠無法出頭,隻會對朝廷越來越心灰意冷。


    見到談不攏,熊思賢滿麵失望之色,隻能轉身離開。


    齊燁冷笑連連,真當本世子還是剛出道的素人不成。


    其實齊燁多多少少有點誤會熊思賢了,老熊隻是不想讓齊燁插手科考和勸學等事,卻不是排斥朝堂換血,事實上他也覺得朝堂應該大換血了。


    隻是熊思賢和周介是同一類人,講究的是個文火慢燉,潤物細無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大刀闊斧的改革很容易弄巧成拙,而齊燁辦事的方法曆來是大刀闊斧。


    最讓熊思賢擔憂的是,他根本管不了齊燁,宮中也管不了,一旦出了事還是朝廷要收拾爛攤子。


    這也是齊燁和好多重臣,老臣無法結交的重要原因。


    很多時候,造成阻礙的並非是壞人,惡人,相反卻是好人,目的和初衷也是好的,隻是兩種或多種不同的思想認知碰撞之後造成了對立局麵,究竟誰對誰錯,結果出現之前哪能輕易下定論。


    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人看男足,有人不看男足,難道看男足的人就都是好人,不看男足的人都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大家隻是出發點不同,可大家的目的又是相同的,那就是都希望國足趕緊解散吧,丟人現眼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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