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燁出宮的時候,文德追了出來,帶著一個包袱。


    包袱裏麵正是程嬰今日拿出的部分罪證,包括賬本,證詞等等。


    天子沒有看過,一眼都沒有看過,讓文德送來給齊燁。


    由此可見,老六是從骨子裏相信齊懷武德,所謂罪證,連一眼都沒看過。


    旺仔與一眾司衛等候在皇宮之外,駕車的是王府中的馬夫。


    “老爹他…到底在西關做了什麽?”


    齊燁輕聲說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語,帶著包袱鑽進了馬車之中。


    進了馬車,望著包袱,齊燁心裏七上八下。


    程嬰不是傻子,罪證不可能是捏造的,既不是捏造,那麽老爹在西關肯定做了一些事,一些看起來就是叛國之事。


    空穴來風必有因,齊燁並不急於打開包袱,他需要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少爺,迴莊嗎?”


    “此事調查清楚之前留在京中,先去京兆府吧。”


    “是。”


    旺仔交代了一聲,馬夫駕著車前往京兆府。


    值得一提的是,馬夫的屁股下麵放著一把刀,一把本是鏽跡斑斑,如今卻寒光四射的短刀。


    齊燁不知的是,王府又如去年年初那般,下人們都迴來了,管家、胡子、廚子、婢女劉鐵花等人。


    劉旺和其他王府下人們,都喜歡用短刀,一擊致命,平常不會放在顯眼的地方,刀本就是用來殺人的,不殺人就不會露出來,露出了寒光,必然是要飲血的。


    馬車有著幽王府的標識,整座京中似乎都殺氣騰騰。


    殺氣騰騰的禁衛,衝進了各家棋社、書社,尋找任何看起來像監生,像讀書人的人,但凡和國子監有關係,但凡和司業程嬰有關係,但凡談過幽王府的,盤問、調查、抓!


    巡街武卒們橫衝直撞,張貼告示,國子監司業圖謀不軌,亂黨無數,可檢舉揭發。


    京衛剛剛從番館撤迴,若是南莊的人去的晚上一時片刻,西域諸使怕是已被扔進了囚車。


    整座京城都亂了起來,隻因一個司業,在朝堂上提到了齊懷武這三個字。


    也就是今日,所謂的名士大儒,所謂的讀書人,變成了一個笑話,那些整日誇誇其談議論朝政妄論天家的讀書人,自詡為一身傲骨的讀書人,成為了最大的笑話。


    齊燁趕到京兆府的時候,一群讀書人剛被帶進去,戰戰兢兢,哆哆嗦嗦,怕到了極致。


    即便是前朝,也沒有滿京城大索讀書人的先例。


    事情已經傳開了,因幽王齊懷武,人們驚恐萬分,無論這事最終的結果是什麽,後果不堪設想。


    齊懷武是被冤枉的,那麽國子監一定會完蛋,不知多少人要受到牽連。


    齊懷武不是被冤枉的,這位異姓王,這位有兵權的西關大帥真的造反了,結果可想而知,更別說他還有個兒子,看似沒有兵權,實際上是山林中的無冕之王。


    很多人無法理解,極為困惑。


    一年多前,明明是東宮要廢了齊燁,將他貶為庶民,天子也沒做任何表態,不少人為了討好東宮,幽王府誰都敢圍一下,怎地齊懷武在天子和太子心中就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


    馬車停在了京兆府外,齊燁緩緩下了車,旺仔拿著包袱,一群京兆府的官員跑了出來,見了齊燁,如釋重負。


    怕就怕見不到齊燁,能見到,便知曉了宮中的態度。


    齊燁一言不發,帶著旺仔徑直而入,過了月亮門,進了正堂之中,而非公堂。


    府尹張瑞山也在,正在低頭寫著什麽,迴頭看見是齊燁,露出了笑容,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齊燁施了一禮:“世伯。”


    “宮中如何說的。”


    齊燁問了句廢話:“世伯知曉了朝堂發生的事?”


    “今日上朝了。”張瑞山沒好氣的說道:“昨夜便知曉京中酸儒要入宮,今日起了個大早,想著為你遮擋一二,誰成想這群狗日的要攻訐的並非是你小子,而是幽王爺。”


    齊燁滿腹疑竇:“世伯上朝了…上朝了怎麽沒在敬儀殿外跪著?”


    “老夫又不傻,借著尿遁出宮了,誰他娘的跪在那裏遭罪,腦子有疾不成。”


    齊燁豎起大拇指,老張這官兒當的是真瀟灑,為官之道主打四個字,愛咋咋地。


    老張叫了一嗓子,一個文吏走了進來。


    張瑞山將幾封信交給了文吏,後者匆匆離去。


    “程嬰出自東海,親家卻是在西地,敢在朝堂上汙蔑幽王,世伯我呐,懷疑是西地他那親家與其勾結,叫衙中捕今夜出京前往西地,捏…尋得一些程嬰汙蔑幽王的證據。”


    要麽說這世伯倆字叫的真不虧,齊燁來之前老張就開始寫信了。


    證據,肯定是能尋到的,因為老張差點說出心裏話了,捏造,而非尋得,沒有證據,捏造證據就好了。


    這已經不是老張第一次幹這事了,上任這麽多年來,京中多少百姓受了欺辱。


    百姓無錢,無權,無錢無權又連刑律都不懂,怎麽可能告的贏。


    可張瑞山懂刑律,他不但懂,還審案,不但審案,還能幫百姓捏造證據,這種事,早就是行家裏手了。


    “世伯。”


    齊燁感動的無以複加,這一聲世伯叫的極為親切。


    “幽王之事不誆騙你,世伯我心裏也沒底,不敢說,不敢說啊,可老夫知曉一切與你無關,幽王是王爺,老夫保不住,也無那資格,可你這小世子,本世伯的好世侄兒,老夫好歹要出上一二分力氣的。”


    張瑞山坐在了凳子上,喝著茶:“沒嘍,沒嘍沒嘍,地牢中也沒個死囚,老夫便是想躲也躲不開,既如此,那便在這衙署之中為世侄兒你出出謀劃劃策,免得你被那群酸儒門欺辱了,他們最善咬文嚼字,莫要忘記,世伯我啊,當年也是有功名之人。”


    齊燁下意識說道:“你那功名不是買來的嗎?”


    “就問你有沒有!”


    “那是有。”


    齊燁幹笑一聲。


    俗話說得好,商鞅知馬力,比幹見人心,但凡長腦子的,那是能躲齊燁多遠躲他多遠,上趕著往身邊湊,真要是幽王叛了,誰和齊燁走得近誰被牽連,張瑞山倒好,不躲也就罷了,還想參與進來。


    “多謝世伯。”


    多餘的話沒必要說,齊燁對旺仔點了點頭,後者將包袱放在了桌上。


    “這就是程嬰今天要在朝堂上公開的罪證,小侄兒還沒看,世伯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成。”


    張瑞山隨意拿出一份賬目,慢慢看著,越是看,越是色變。


    賬目放下,張瑞山連忙拿過供詞,一字不落,反複觀瞧著。


    過了足足半晌,張瑞山麵色有些發白,抬頭望著剛看到賬本的齊燁。


    “嫩爹…真反了哇。”


    “啊?”齊燁傻眼了:“老登你別鬧啊,你爹才反了。”


    “這…”張瑞山心驚肉跳:“這斷不是捏造之證,全國朝就沒人比老夫更懂捏造證據了,賬目、證詞、書信,皆是實證,做不得半點假!”


    齊燁吞咽了一口口水,別人的話,他不信,老張的話,他不得不信,誰叫張瑞山是行家呢。


    張瑞山突然猛的一拍額頭,坐起身來:“本府想起來了,是極,牢中還有一死囚,乃是本府青梅竹馬八拜之交,明日辰時一刻便死,老夫可得好好提前祭拜祭拜,世子殿下留步,勿送,告辭!”


    齊燁猛翻白眼:“全京中都知道你是我世伯。”


    “他娘的。”老張又坐下了,隨即一咬牙:“要本世伯說,這證物,程嬰八成隻有一份,不如…燒了如何?”


    齊燁無語至極:“萬一程嬰還有其他證物呢。”


    張瑞山:“將程府一把火點了。”


    齊燁:“證物要是不在程府呢。”


    張瑞山:“將國子監也點了。”


    齊燁:“大爺您用用腦子成嗎,燒證物,燒程府,還燒國子監,傻子都知道咱在毀滅證物。”


    張瑞山撇了撇嘴:“那也比讓人得知造反強。”


    齊燁猶豫了一下,還真別說,有道理,寧叫人知,不叫人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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