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功可不是一直在京外混的將軍,跟著老六一起登基的,在京中核心權力圈子裏混了十來年。


    齊燁要是幫他,無異於害他。


    一旦齊燁幫他,幫他成為南關大帥,宮中不提,朝廷肯定不會同意。


    齊燁不說還好,一旦他說了,朝廷非但不會讓孫功擔任南關大帥,還會處處提防,禁止他在南地擔任任何軍職。


    沒辦法的事,不是說朝廷鬼心眼多,都怕了,沒辦法。


    如果齊燁在朝廷說了算,乃至他是皇帝,或許他也會這麽做。


    一個人本就在南地聲望無二,世家圍繞身旁聽起號令,又推舉“好友”擔任南關大帥,更在關外山林之中一唿百應,朝廷豈會允許。


    功勞是功勞,不代表你有了功勞就不需要防備你了,越是高位,越是和兵權有瓜葛,越需要防備。


    老六是怎麽上位的,不正是去了趟南關,結識了許多軍中將領嗎,不正是去了東海,讓很多猛將成為了心腹嗎,不正是去了北關,待了那麽久,直接讓北關成為了他康止戈的北關嗎。


    防人之心不可,正是此意,沒辦法的事。


    出了山林,路上隨處可見大量的百姓與異族,扛著工具,推著板車,隊伍有大有小,多則上千人,少則數百人。


    那座剛建立不久如同堡壘一般的大牆,出現在了視線盡頭。


    齊燁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願將這座大牆稱之為“恥辱之牆”。


    “你他媽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


    齊燁迴過頭,衝著正在啃幹糧的賁破口大罵:“這一路上你吃多少了,去的時候吃,迴來的時候還吃,飯桶嗎,貸款還了嗎,老婆娶了嗎,房子是建在學堂旁邊嗎,裝修好了嗎,你還有心情吃飯?”


    賁抬起頭,很茫然,餘光掃倒大牆,明白了,幹糧塞進懷裏,討好一笑,然後低著頭,和個受氣包似的不聲不響,習慣了。


    旁邊的季小鹿路繼續胡吃海塞,口齒不清的說道:“騙老板錢,活該呀你!”


    奴獸咯咯嬌笑,花樹吞咽了一口口水,將剛掏出的幹糧迅速塞迴了包袱裏,這一路上,他吃的可不比賁少。


    走在龔信旁邊的月玲瓏,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若有所思著。


    就連月玲瓏身後的月泉,也觀察著這群人。


    月泉想不通,他想不通齊燁這夥人,為什麽能和這麽多異族如此親近,如此親密。


    他曾多次來到關外打探消息,甚至還遠遠看過齊燁一次。


    因此他知道齊燁這夥人和木鹿、山狼、朵部三族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可這一路走來,大家情同家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沒有任何芥蒂,沒有任何隔閡。


    月泉想不通,想不通的事太多了。


    他對漢人沒有好感,覺得漢人瞧不起他們,將山林異族稱之為野人。


    齊燁,有時候也會說大家是野人。


    可大家不介意,非但不介意,反而習以為常。


    明明都是說“野人”,齊燁口中的野人,讓月泉覺得並不是辱罵的意思。


    季小鹿三步兩步跑到齊燁身旁,呲著牙:“你給我一件衣服吧。”


    齊燁一頭霧水:“什麽衣服。”


    “就是那種有好多好多兜兜,兜兜裏麵可以裝好多好多吃的,那樣的衣服。”


    “導演大褂啊?”齊燁猛翻白眼:“大姐你快減減肥吧,以後也不用打架了,吃那麽胖幹嘛。”


    “我餓。”


    “問題是太胖了對身體不好。”齊燁拍了拍季小鹿的大肚皮:“還有你這脂包肌,你看看好看嗎好看嗎,聽哥一句勸,減減肥,稍微減一點,要不然真的對身體不好,壽命會少的,老了一身病。”


    “那你先給我衣服,裝好多好多吃的,我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撅著嘴看了眼齊燁,季小鹿低下頭:“不騙你,我會聽你的話,我知道,族人很多…很多族人都活不久的。”


    齊燁欣慰的笑了,小鹿能聽懂就好,太胖,的確減少壽命。


    木鹿一族中的女戰卒,很多都是膀大腰圓,平均壽命以及生病的概率,的確與體型正常的族人有著很大的差距。


    月玲瓏、月泉娘倆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他們從齊燁的眼裏,看到了真誠,看到了發自內心的關懷。


    這一刻,娘倆,至少月玲瓏,大致懂了一些事。


    五千多人浩浩蕩蕩,一路迴到了越州城關前。


    城關上站滿了軍伍,各大營主將、校尉們得了信後齊齊騎著馬出來迎接,還讓城牆上的軍伍們擊鼓。


    軍伍們都跑上了城頭,歡唿著,就連百姓們也都跑了過來,夾道兩側。


    南關還真就沒有過這樣的先例,換了其他邊關,都是凱旋大歸才有的待遇。


    一群將軍們出來後,比見了親爹都親,七嘴八舌,噓寒問暖。


    齊燁笑罵著,心情大好。


    這就是他喜歡武將的原因之一,來了南關,讓軍伍們待遇提升一大截,這群將軍們不少也獲得了爵位。


    將軍和軍伍們是真的記著這份情,若是能上戰場,寧可沒了一條胳膊也不會讓齊燁斷一根手指。


    軍人們的情感沒那麽多天高地遠,沒那麽多海誓山盟,有的隻是最純粹最真摯的性命之交,遇了事,護著你,大不了丟條命。


    將軍和校尉們是真的開心,自從齊燁離開後,一天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深怕齊燁死山林裏。


    如今南關和山林前景大好,隻要不出太大的岔子,南關未來應該是沒任何太大的戰事了。


    但是,這一切得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齊燁活著,好好活著,甭管他在哪,隻要他活著,那就一切都妥。


    一旦齊燁要是死了的話,朝廷,文臣,世家,就會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起撲過來爭權奪利,將剛剛起步的一切利益吃幹抹淨,最終拍拍屁股走人。


    “行了行了,各位將軍們和見到婆娘似的,至於嗎。”


    齊燁下了馬,和一群將軍們步行入城:“南野保障基金包含了六大營和所有軍伍,爵位你們自己也分明白了,軍功我迴去也一個不少給你們奏上,也沒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了,別一口一個世子爺,肉麻死了。”


    將軍們哈哈大笑,各個擠眉弄眼,七嘴八舌的叫嚷,說齊燁迴京後千萬不要忘了兄弟們如何如何的,一副齊燁以後越混越好的模樣。


    齊燁就很不懂,自己還能混的怎麽好,頂了天就是繼承老爹的爵位成為一個異姓王,怎麽在這群將軍的嘴裏,自己將來都有可能混成太上皇了呢。


    想到這,齊燁撇了撇嘴。


    誰特麽當太上皇,真要是當了老六他爹,還得給小六養老送終。


    四下看了看,齊燁奇怪道:“老白呢?”


    “大帥倒是知曉世子爺迴來了。”餘思彤擠眉弄眼的說道:“說又不是天王老子來了,興師動眾作甚,在帥帳中打盹呢。”


    “現在老白都這麽閑的嗎,以前沒見到他中午打盹過啊。”


    將軍們還是笑著,隻是笑的有些莫名。


    很多事情,變了,變的讓人無所適從,不止是白修竹,這些將軍和校尉們,也是如此。


    以前,大家整日枕戈待旦,想的是操練,想的是如何守衛邊關。


    現在,大家整天閑的不知道該幹嘛了,想的是城內的治安,城牆外的交通,好歹是邊軍,每天幹的都是巡邏或者給百姓幫忙拉東西的活。


    以前用弓箭射老虎都覺得奢侈,為省點糟心錢,恨不得和老虎貼身肉搏。


    再看現在,常霖和餘思彤等人沒事就拉著公輸車跑去山林裏射兔子,兔子們也是慘,公輸車一次集火,別說兔肉,兔毛都沒完整的。


    有錢了,也閑了,大家反而不習慣了。


    不過要說忙,那也是真忙,基層軍伍們忙,忙的都是“民事”,而非“軍伍之事”。


    以前知道異族總會叩關,天天罵,恨不得進入山林將所有異族都屠了。


    再看現在,知道不會再打仗了,天天閑的都不知道該幹什麽,反而不自在了起來。


    當然,沒人喜歡打仗,沒人喜歡看到袍澤犧牲,隻是在南關待了半輩子,為戰爭而生,為和平而死,現在和平了,人也活著,卻每時每刻都很迷茫。


    練了十幾二十年的殺敵本領,也不知到死那一日,是否還有機會再穿上甲胄手持長刀奔赴沙場。


    齊燁哪裏知道這群將軍們的心路曆程,見到老白沒來,不由問道:“熊大人呢,這幾日沒出什麽岔子吧。”


    一群將軍們更古怪了,老白很清閑,老熊忙的都快瘋了。


    點錢,查賬們,問稅,堂堂大康侍中,天天什麽都不幹,就數銀票對賬本,帳篷都搬到大倉旁邊了,整日守著那些財貨,現在都有口頭語了,迴到京中看哪個衙署再敢哭窮,本官用銀票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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