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康驍的麵子,在京中好使,在北關好使,哪怕就是在東海,也能好使一些,畢竟東海的世家最會演戲。


    唯獨這南關,南關的世家們。


    大族、望族、名族,各種族,哪個不比康家有底蘊,哪個不比大康朝建國的時間長。


    說句最直白的話,世家有錢,有地,有名望,隻要不觸犯律法,就算當著老六的麵脫光了衣服跳巴西戰舞,宮中和朝廷也不能拿這群世家怎麽樣。


    尤其,尤其尤其是當這些世家抱成團的時候,皇權更是拿這些世家無可奈何。


    皇權至上,天子一打個眼色,兵馬出動,放個屁的功夫就能將某個世家屠戮殆盡。


    問題是他能屠一個,能屠兩個,哪怕能屠十幾個,然後呢,當他屠了之後呢,其他世家會怎麽想,其他世家會不會反?


    除非,皇權高度集中,權力都集中在宮中,天子想殺誰就殺誰並且不用擔心任何後果。


    奈何現在宮中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所以,抱成團的南地世家並不懼怕天子,最多恭敬,表現出恭敬,對天子都是如此,更何況對太子呢。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知道天子和太子講理,至少大康朝建朝到現在,宮中是講理的。


    因為講理,所以他們不需要太給太子麵子。


    大帳之中,酒香依舊四溢,太子坐在主位上,見到這群世家“代表”們油鹽不進,目光緩緩落在了左側次位的中年人身上。


    “喻幸,孤,久聞大名。”


    被叫做喻幸的中年人連忙站起身,再施一禮:“學生惶恐。”


    喻幸,喻家三代核心子弟中歲數最大的,別看一副書生裝扮,長的也是弱不禁風,實則在南地三道中也是跺跺腳抖三抖的人物,除了出自喻家這座大山一般的世家外,個人能力也是極為出彩,負責喻家所有商賈與商隊。


    不過喻幸是三代家族子弟,加上其母出身並非望族,其父喻文曉能力實在平平,喻幸雖說在喻家掌管行商大權,實際在喻家算不得真正的話事人。


    當然,喻家話事人其實就那麽幾個,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全都是前朝本朝叱吒風雲的老、中兩代狠茬子。


    太子淡淡的望著喻幸,淡淡的問道:“喻家,願資糧幾何?”


    這話一問出口,世家子們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要知道太子不是問願不願意,而是問願意給南軍送來多少糧。


    世家子之所以不意外,是因為喻家一直都是如此,順臣,並且不需要和其他世家抱團。


    喻幸坐下身,沒有絲毫猶豫:“五百車。”


    “五百車”說的斬釘截鐵。


    用的不是“石”,不是“擔”,更不是“鬥”,而是車,代表這五百車裏,不但有糧,還有肉食與綠菜。


    太子露出了笑容,這就是喻家的不同。


    喻家,不用看任何臉色,哪怕其他世家都抱了團,喻家依舊可以我行我素。


    喻家作為國朝第一世家,毫不猶豫的表了態,太子很滿意。


    其實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外界不知道,喻家內部還能不知道嗎,如今他們喻家未來的家主喻文州在京中擔任戶部左侍郎,等天子退位太子登基的時候,喻文州就會取代贇乘泰成為戶部尚書,成為新君的左膀右臂。


    現在太子開了口,喻家哪會不從,非但從,還要真心實意的從,大從特從,擺出妖嬈的姿勢衝著太子勾著手指,來呀來呀小二,快來呀,人家從了嘛。


    “董老先生。”


    太子又看向了董慶功:“你董家,願運糧幾何。”


    董慶功,老頭,六十快七十了,董家家主董摹的親弟弟。


    其實董家有兩位家主,之前齊燁見的東家家主董摹,算是半退休的狀態,外界都將三道軍器監監正董孝通當做家主看待。


    實際這種情況很正常,就和喻家似的,喻文州在京中擔任要職,幾年不迴南地一趟,所以很多董家的事務他也處理不了,因此他爹還當著家主,處理家族內部和外部的事務。


    京中的喻文州也有著家族家主的同等權利,將來有一天喻文州告老還鄉迴到南地,就是嚴格意義上的家主。


    董家就是這種情況,董孝通可以行使家主的權力,外界也將他當家主看待,名義上呢,真正的家主是董摹。


    董慶功作為董摹的弟弟,算是董家的話事人之一,完全可以代表董家。


    “董家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


    喻家的表態對董家的態度並沒有任何影響,董慶功垂著頭:“我董家突逢大變,錢糧損失不可估計,雖是有心,卻是無力。”


    太子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胸腔中翻騰出了一陣火氣。


    他不知道董家這個“大變”是什麽意思,隻以為是推托之語,而且這說辭完全不走心,太過敷衍。


    董慶功抬起頭,望著太子,其實也是心中緊張了極點,就查喊出來了,太子,太子太子您快完啊,問我董家到底出了什麽大變。


    結果沒等太子開口呢,張家張宏說道:“我張家也是如此,可出些民夫青壯,這糧,這糧…哎,太子見諒,我張家如今也是捉襟見肘。”


    太子望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張宏,怒意更甚。


    要說南地世家中,他最看不上張家,瘋狗一樣,而且他懷疑呂元嘉之死和張家脫不開關係。


    隻是現在大敵當前,內部問題還沒有徹底矛盾激化,可以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南關外異族集結之事,太子懶得掰扯,他現在隻想要糧。


    “殿下,我王家也是愛莫能助。”


    大帳之中歲數最小隻有二十多不到三十的王家王君坦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王家雖在坻縣有著不少良田,隻是這收的糧都釀了酒,殿下要是讓我王家送酒,王家統統送來都可,隻是這糧,殿下您別動怒,我王家是真沒餘糧了。”


    望族董家、心狠手辣的瘋狗張家、外加一個專門種糧的王家都表態了,其他世家開始七嘴八舌的叫起了苦,總之,要糧沒有,一點都沒有。


    一看這群世家一點顏麵不給,曆來沉穩的太子已有翻臉的征兆了,大帥白修竹也是怒極反笑。


    “好,好好好,你等皆說無糧!”


    武人出身的白修竹也是怒到了極致,厲聲道:“那本帥就帶著將士們去查驗一番,若是各地糧倉有餘糧,你等還有什麽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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