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百官出宮。


    不出一個時辰,事情傳的沸沸揚揚。


    先說各衙,各衙署之中都認為陳尚錦是被冤枉的。


    陳守義不過是個區區從七品的校尉,和陳尚錦沒有任何糾葛,應該如他所說隻是聽到了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又是從營中傳出來的,軍中的丘八不都這樣,喝酒之前,他們是京城的,喝酒之後,京城是他們的,什麽話都能說出來。


    再者說了,當年陳尚錦隻是一營“督軍”,敵軍收買他根本沒用,就算他頂著個軍器監的職位,想要幹點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也很難操作,軍中都缺少軍器,他要是敢倒賣的話,不會沒人發現,不倒賣軍器就是告知邊軍謀劃。


    可還是那句話,他隻是個一營“督軍”,戰略謀劃他根本參與不進去,也不會有人告訴他,銳營擔任的是防守之職,即便出關也是如此,敵軍沒有收買他沒有任何價值。


    這是各衙的反應,大多覺得陳尚錦是冤枉的,七八成吧,都這麽認為,剩下兩三成,那完全是吃瓜看熱鬧的。


    再說士林中的反應,雖然沒上朝,了解到的消息也是被傳播、扭曲了無數遍,可士林中人畢竟是讀書人,相比尋常普通人有著更多的辨別是非能力,互相交流了一下,關於陳尚錦當年是否通敵一事,最終得出了兩個結論,至少推測出了一般真相,一,陳尚錦當年通敵了,二,陳尚錦當年沒通敵。


    最後再說民間的反應,關於百姓得知了這件事後,然後,然後開始研究中午吃點啥,以及能不能吃上點啥。


    不管外界反應如何,宮中肯定是重視的,太子少師季伯昌主動請命,離宮後帶著禁衛前往了城外,還不是去一個營地,而是去了很多處營地,試圖找到一些當年在邊軍、在銳營服役的老卒。


    都過去這麽久了,能不能找到全靠運氣,而且很多邊軍都是生是邊軍人,死是邊軍魂,鮮少有被調任京中京營的,即便能調任,他們也不會這麽做。


    值得一提的是,京兆府也跳出來了,主動張貼告示,尋找當年在邊軍或是銳營的卸甲老卒,試圖為太仆寺少卿陳尚錦以證清白。


    隨著京兆府的介入,事情傳的越來越廣,鬧的越來越大,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


    與此同時,兵部衙署,下柱國孫功的班房之中,陳守義低著頭,被噴了一臉口水。


    “你他娘的瘋了不成!”


    作為陳守義的義爸,也就是幹爹,孫功氣的都哆嗦了。


    “假的,你竟和老子說是假的,假的你也敢拿到朝堂上說,知不知道外麵已是鬧的沸沸揚揚!”


    “我錯了。”


    低著頭的陳守義一副認錯的模樣。


    “錯了,知道錯了就說,你倒是說啊,為何,究竟為何!”


    “為了公義。”


    陳守義擦了擦額頭上的口水,重重的重複道:“公義!”


    “公義,公義,公義,翻來覆去的公義,到底是何公義?!”


    陳守義又不吭聲了。


    從下朝出了皇宮後,他被噴了一路,迴到衙署,又被噴到現在,無論如何被噴,他都沒有道出背後詳情,隻說當年陳尚錦的確沒有通敵,所謂傳言,也是他瞎編的。


    至於為什麽針對陳尚錦,陳守義死活不開口。


    望著執拗的陳守義,罵的口幹舌燥的孫功終究還是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罷了,你隻需告訴老夫,明日出了事你要如何應對,無法應對,老夫又要如何保下你。”


    “不會。”陳守義樂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她說了,我是誤聽傳聞,不會出事,即便出了事,我也可推的一幹二淨。”


    孫功又怒了:“放屁,陛下要你明日將那胡說八道的軍伍帶到大殿上,既是沒有此人,難道你要憑空變出來不成,變不出來,你又要如何保全自身,還有,你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是誰,到底是誰要害你!”


    “她沒有我,她在信中所說,她是了解我的,我這輩子或許都無法征戰沙場了,無法征戰沙場,我的人生隻能按部就班,按部就班的升官,按部就班的活著,按部就班的直到死那一天,這樣,無趣的很。”


    陳守義又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傻乎乎的樂道:“可她又說,有一些事,比征戰沙場建不世之功勳還要重要。”


    “何事?”


    “總之就是很重要的事,她說寧做雷鳴霎那間響徹天地,不做腐土萬年默默無聞。”


    孫功都被氣樂了:“當年老子剛入營時,上戰陣前那些狗日的老卒說的比這還振奮人心。”


    “那若是有數百上千的老卒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上前真正上過陣殺過敵的老卒受了天大的委屈,您會為這些老卒們鳴不平嗎,哪怕身死,您會為他們伸張正義嗎,哪怕身死族滅。”


    孫功,沉默了。


    沉默,便是迴答。


    陳守義笑了:“她果然說對了,此事不可告知旁人,不過您一定會再三追問,問了,就讓我反問您,您就不會再追問了。”


    “什麽?!”


    孫功神色微變:“你口中那人究竟是誰,莫非是神仙鬼怪不成,他怎會料到老夫如何反應?”


    “不能說,她不讓我告知任何人她的名字。”


    “你…”


    孫功氣唿唿的罵了一聲:“可明日上殿你要如何糊弄過去,從哪裏尋來…”


    話還沒說完,文吏跑了進來。


    “孫將軍,陳校尉,衙署外來了一個漢子,自稱是當年邊軍老卒,如今在屯兵衛擔任伍長,尋陳校尉。”


    “這麽快?”


    陳守義興衝衝的叫道:“她說兩日內,果然被她尋到了。”


    孫功微微看了眼陳守義,隨即點了點頭:“帶進來,莫要聲張。”


    “是。”


    二人等了片刻,一位略有坡腳的漢子被帶了進來,穿著一身麻衣,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五官尋常,長相尋常,皮膚黝黑,從門外走進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卑下黃喜,見過二位…”


    孫功打斷道:“本將兵部正四品下柱國將軍孫功,本將問你,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


    黃喜搖了搖頭,目光閃躲:“卑下說了,事就辦不成了。”


    “好狗膽!”孫功一拍書案:“你不怕死!”


    “死?”


    黃喜笑了,老實巴交的麵容,笑的有些詭異:“汙蔑朝廷命官,這下場與死有何區別。”


    “既是知曉你還敢這麽做,你真不怕死?”


    “怕,怎地不怕。”


    黃喜的雙眼迸發出某種熾烈的目光:“可卑下,更怕獨自一人麵對同袍那七百六十七座無名之墳。”


    孫功,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終,長歎了一聲,孫功離開了,將班房留給了二人。


    能混到下柱國這個職位,孫功不是愚笨之人,已是隱約之間知曉了陳守義與黃喜二人要幹什麽。


    出了班房,孫功望向等在外麵的一眾同僚,先是拱了拱手,再是躬身施禮。


    “諸兄,我孫功拜托諸兄,明日上殿若是有失,還請保住陳守義這混賬東西,倘若龍顏大怒,文臣詰難,事不可為,我孫功願辭去官職以保陳守義,諸兄莫要出班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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