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並非鍾鳴鼎食之家,祖上也是貧農,從齊燁太爺爺那輩才開始翻身的。


    太爺齊存寶被強征為輔兵,運氣好,加之用命,在沙場上搏了一輩子才搏出個校尉的官職。


    爺爺齊來福自幼長於軍中,長於邊關,五十多歲時混成了遊擊將軍。


    齊懷武的經曆就比較複雜了,也是在邊關長大的,隻不過是在南關,滿是番蠻部族的南關。


    十二歲那年,正值叛逆期的齊懷武跟著商隊跑出了關,商隊被襲,無人生還,至少那時南關守將們以為齊懷武也慘遭不測了,包括齊懷武的父親齊來福。


    六年後,南關副帥沈錦文被毒殺於大帳之中,朝廷將兵部郎中康止戈派來接替,暫任南關副帥一職。


    康止戈到任後,關外細作傳報,諸番蠻部落聚大軍七萬有餘於深山之中,欲與關內世家裏應外合叩關破城。


    為查證軍情真偽,康止戈親自帶輕騎三千出關,誰知入了林山後被伏,兩萬有餘番蠻從四麵八方殺來。


    山林之中本就不善騎兵作戰,康止戈帶著人且戰且退,當退出山林時軍伍損了八成,身邊隻剩下五百餘人。


    人困馬乏,南關卻無守軍接應,眼看著康止戈就要死於亂戰飲恨而終,又是一支番蠻部族殺出,人人驍勇皆是熊羆。


    隻是這一支不到千人的番蠻殺的卻不是漢家兒郎,而是其他番蠻部族,高揚“漢”字大旗。


    其他追殺康止戈的番蠻部族足有萬人不止,見了殺出來的番族戰旗後一觸即潰,康止戈因此撿迴一條狗命,狼狽迴關。


    之後兩個月,迴到關內的康止戈查出了南關大帥謀反一案,調集南地折衝府肅清南關守軍,此事震驚天下,康止戈名噪一時。


    本來康止戈就是來查案的,當副帥不過是個由頭罷了,眼看著辦完了差準備迴京了,關外來了一人。


    孤身一人,自稱南關已故遊擊將軍齊來福之子齊懷武,也正是之前救了康止戈狗命的少年人。


    那年,康止戈三十一,齊懷武十八。


    沒人知道康止戈是如何驗明正身的,也沒人知道齊懷武如何證明他是齊懷武。


    人們隻知從此之後齊懷武就跟著康止戈了,迴京中,去西關,接著幫忙造反,最後成為了幽王。


    在康止戈造反之前,齊懷武一直很低調,並沒有什麽耀眼的戰績。


    有人說,齊懷武當上西關大帥是因為有著從龍之功,加之當年救過康止戈。


    也有人說,齊懷武也算是當世猛將,隻是在康止戈耀眼的戰績下才顯得那麽如此平常。


    還有人說,康止戈造反時的謀士並非如今的三省幾位大佬文臣,而是齊懷武,齊懷武不善陷陣,善兵計。


    不管怎麽說,齊懷武終究是幽王,是西關大帥。


    這就是齊家,如今的齊家,靠著幽王齊懷武撐著招牌的齊家。


    不管傳言怎麽說,至少世人可以確定一點,齊懷武是忠於天子的,忠於國朝的,忠於心中大義的。


    若不然,豈會多年來死守西關鮮少迴京,就算沒有出關作戰過,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靠著王爺的頭銜,靠著這麽多年來的苦勞,在京中當個逍遙王爺有何不可,可人家齊懷武並沒有這麽做。


    那麽試想一下,一個有著大義的爹,又是武將,豈會將兒子生成了草包一般。


    齊燁,原本不是草包,隻是他厭倦了,絕望了。


    這就是齊燁的完整。


    在天牢睡了一日一夜,曾經那些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斷斷續續的迴憶,似有似無的畫麵,所有的一切,都完整了。


    齊燁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背負了如此大的惡名聲,隻是因為絕望。


    他也曾野心勃勃,也曾想過效仿老爹闖下赫赫威名為國為民幹出一番事業。


    他更想過以世子之身躋身朝堂一展胸中抱負。


    隻是入京後他才知所謂的京城是如此的烏煙瘴氣,是如此的麵目可憎。


    北市百姓如行屍走肉一般低頭趕路,天未亮,身已起,將肉體,將靈魂,將自己的一切,統統賣給高門大閥,賣給各家府邸,賣給甚至不知道是誰人或事,隻為妻兒老小一口溫飽。


    南市達官貴族揮金如土,不事生產,隻需靠著名、權、錢,便可壓榨無數人,讓無數人付出一生的汗與血養活他們奢靡的生活。


    肅穆、威嚴的朝堂,充斥著酒囊飯袋與世家子,前者屍位素餐,後者信奉著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隻知為家族牟利。


    所謂士林之中的讀書人,隻知空談,將四書五經當為晉升之路,張口百姓閉口家國,心中想的卻是升官發財與博取名聲。


    軍伍奮戰沙場,馬革裹屍,埋骨關外三尺之下,孤兒寡母無人照顧。


    百姓為掙一口溫飽如同野狗一般置身於惡臭之中翻撿垃圾。


    讓齊燁真正崩潰的是家書,老爹寫來的家書。


    信中的字裏行間,老爹仿佛在哀求著,一次又一次哀求著,叫齊燁好好活著,逍遙的活著,這世道很操蛋,沒必要去救,沒必要去關心,救不了,關心隻會活的更累,糊塗的活著,挺好。


    一座城,一座朝堂,讓齊燁絕望了,絕望到了骨子裏。


    他想走,可那新建的幽王府就仿佛一個巨大的牢籠將他捆鎖在了這裏。


    你若走,便會有無數人惡意揣測,你爹是西關大帥,你是其獨子,跑去西關找你爹團聚,為何?


    當年康止戈不也正是擔任過了西關大帥之後舉旗自立嗎,難道你齊家還要效仿當今天子不成?


    留,留不得,你想做事,做不成。


    走,走不得,你想和你爹團聚,那就成為文臣攻訐武將的理由。


    這就是當初齊燁的困境,或是說絕境更為準確一些。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所有的記憶,也都完整了。


    試問,如今完整的齊燁豈會對所謂的五品歸德郎將產生任何興趣,有任何的激動之色?


    莫說五品郎將,就是當今天子,都造反了,都當皇帝了,世家不一樣橫行,朝堂上的官員不一樣不幹人事?


    貪墨官糧,望多了算才十幾二十萬貫的事。


    就這,天子都怕影響深遠引起輿論對太子少師府,對太子,對宮中不滿。


    結果不讓大張旗鼓查官糧,卻查出了工部上下貪墨工料、土地一事,涉案金額高達百萬貫之多。


    這讓齊燁如何興奮,如何開心,如何因升官而興奮,如何因真正成為了親軍而開心?


    當年想要辦不到的事,辦不到。


    現在,同樣辦不到。


    “五品郎將算個屁。”


    躺在躺椅上的齊燁喃喃自語著:“你特麽還是天子呢,不照樣將這國家治理雞毛不是。”


    說完後,齊燁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月亮門外的阿卓神情一動,快步走了過去。


    “離府?”


    “嗯,離府。”


    阿卓:“查案?”


    齊燁翻了個白眼:“逛青樓。”


    “逛…青樓?”


    “今日有暇,青樓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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