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齊燁的名字在朝堂上被提及,還是上一次。


    一個多月前太子突然上朝要將其貶為庶民那次。


    那一次齊燁不過是因為名聲不好,整日在京中惹是生非罷了。


    這一次他算是真的闖了大禍,滔天大禍。


    跪在地上的汪賢逸有些困惑,因為預料之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沒有任何一個朝臣站出來一副與齊燁不共戴天的模樣口誅筆伐。


    哪怕龍椅上的天子開口了,說將齊燁押入天牢了,已經表明態度了,依舊沒人站出來。


    這讓汪賢逸極為困惑,困惑到了極致,多好的刷名聲機會,咋沒人出來捏?


    這也是他為什麽隻能在工部混日子的緣故,和真正的朝堂老狐狸比起來,他還太嫩了。


    上一次齊燁被噴,與這一次有著顯著的區別。


    因為上一次是太子上書,即將即位的東宮之主康驍牽頭攻訐。


    任何一個“成熟”的大臣,真正的朝堂大佬,要麽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盡力做到一擊製敵。


    就說人家太子吧,上書之前就私下找了一些朝臣,其中不乏尚書、侍郎之流,從而盡量做到一唿百應,也就是所謂的群起而攻之。


    太子第一次出手怎麽可能不提前準備,更別說除了他之外太子少師季伯昌也私下交代過了,這才有了齊燁在朝堂上被所有人怒噴的情況。


    大家附議太子,並非是恨齊燁,而是要賣太子和太子少師的麵子,加之知道內情,僅此而已。


    大牢們支持太子,下麵的屬官自然要附議,因此才出現了人人喊打的情況。


    和太子比起來,汪賢逸算個屁啊,怎麽可能出現一唿百應的情況。


    再者說朝臣知道天子會給出一個交代,沒必要特意出班“挺”汪賢逸導致得罪齊懷武。


    其他衙署沒人鳥他,工部官員可都是受害者,見到汪賢逸都出來跪著了,紛紛出班跪在了汪賢逸身邊,一副陛下你不給我們做主的話那我們就當沒發生過的決絕模樣。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跪倒了三十多人。


    天子愣了一下,身邊文德旁光一掃,定眼兒一瞧,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著了。


    倆人光知道齊燁大鬧工部衙署大打出手,沒想到給這群工部官員打的這麽慘。


    文德下意識低聲說道:“陛下,齊世子…齊世子未免太過殘暴了吧。”


    “這齊燁!”天子眯起了眼睛,微微點頭:“不愧是懷武之子,頗有乃父之風。”


    文德:“…”


    天子突然有些羨慕起了齊燁,因為齊燁做了一件他幻想了幾十年一直沒辦法做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工部官員齊齊看向天子,一個個擠眉哢嚓眼的,仿佛在和天子說,陛下陛下您瞅瞅,您瞅瞅姓齊的給我們揍的這個逼樣,您得給我們做主哇。


    天子目光幽幽,猛然想起今早去天牢時,禁衛與他說齊燁入睡前沒來由的問了個一個問題,天下,為何貪官那麽多,好官那麽少?


    “罷了。”


    早就有了決斷的天子也懶得拖延了,直接給出最高指示。


    “幽王府世子齊燁並非朕之親軍,不過是前些日子願浪子迴頭來宮中請命入抱刀司辦差,朕念其父勞苦功高便予以考校,誰知此子如此頑劣不堪,未入親軍卻以親軍之名行事。”


    這是表態,和宮中無關。


    群臣並沒有太過意外,是真是假不重要,天子說的嘛,那就當真的聽,首先將事情說清楚,和親軍無關,和宮中無關,有事出門右轉去天牢,齊燁自己說他是親軍,宮中不承認。


    “莫說未入親軍,便是入了抱刀司也不可如此囂張跋扈,衙署行兇傷朝廷命官三十餘人,可謂駭人聽聞,罪不可恕。”


    這是最高指示,其行為已經算是“罪”的範疇了,既然有罪,那就要定罪,定了罪,就要罰,就要懲。


    “《史記.商君列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況世子乎,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齊燁有罪,罪不可恕,齊燁無德,毫無德行可言,禮部何在,刑部何在。”


    天子話音落,刑部與禮部二位尚書出班。


    “老臣在。”


    “禮部,修內侍省籍冊,自此,齊燁與庶民無異,以彰法度。”


    “是。”


    “刑部,宮中處罰齊燁,待此子休養三日後將其逐出京城,無朕的允許,不可靠近京城半步。”


    “是。”


    “文德。”


    “老奴在。”


    “日落前,與內侍省前往幽王府,驅王府文武管事、護衛、仆役,幽王齊懷武歸京前,王府由宮中接管,旁人不可踏進。”


    “是。”


    天子吐出了一口濁氣,幽幽的目光掃過了所有群臣。


    “朕如此嚴懲是為彰德顯法,更是告知天下人,誰若不尊朝廷法度這便是下場,諸卿可是知曉了。”


    群臣們死乞白咧的迴了一聲,麵色各異。


    看似天子口中所謂的“嚴懲”似乎是挺“嚴”的,可仔細這麽一琢磨吧,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


    首先是將齊燁貶為庶民,這都是老調重彈了,就是沒出這事之前也差點貶為庶民了,也不知道宮中為什麽最後改主意了。


    貶為庶民,暫時收迴幽王府,這是應有之意,但是後麵還加了一句“齊懷武迴京之前”,這就是說,幽王府還是幽王府,小齊沒影響到老齊。


    驅逐出京城,初聽之下也覺得挺嚴重的,幽王府窮的叮當亂響,出了城也沒錢,還是個普通刁民,肯定過的不咋地。


    問題是連王府下人也一並驅逐,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一群人驅逐了幹什麽,驅逐出王府然後陪著齊燁一起出城,一路護送再一起去西關找他爹繼續作威作福?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待宮中處罰齊燁後,三日後,三日後刑部辦這事。


    為什麽要三日呢,因為要修養身體。


    為什麽要修養身體呢,因為宮中要揍他。


    問題是宮中揍沒揍,揍的輕還是重,也不可能收門票讓我們過來過眼癮吧,鬼知道你揍沒揍。


    不過還是那句話,和大家沒關係,都不怎麽喜歡工部,沒必要出頭。


    其他衙署不喜歡工部,工部自己可不能就這麽捏著鼻子認了,尤其是汪賢逸。


    汪賢逸可不傻,見到天子似乎有意偏袒齊燁,急了。


    急,不是因為天子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因為其他私心。


    “陛下。”


    汪賢逸急吼吼的開口了:“昨日齊燁前往工部時,似是要以莫須有的罪名索拿我工部官員,若是親軍,斷無此道理,若不是親軍,豈不是打著宮中的名義行大逆不…”


    話沒繼續往下說,大家明白就行。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的天子麵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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