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中氣十足,一聲“你可知罪”頗具威勢。


    齊燁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低下了頭:“學生知錯。”


    中年太監眉頭皺的和蠟筆小新似的,招風耳國字臉,麵白無須銅鈴眼,是手持拂塵麵如黑鐵,腳踏軟靴雙目如血,可謂是威風凜凜。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高,一米五出頭,看站在台階上的齊燁都是仰著腦袋,和大頭兒子看他爹似的。


    一旁興奮的馬岐山問道:“敢問這位公公,可是宮中降罪於幽王府世子?”


    太監餘光一掃定眼兒一看:“你是何人?”


    “老夫嵐山侯。”


    “原來是馬侯爺。”


    太監又看向身穿官袍的孫駿,頗為意外:“孫大人也在。”


    孫駿微微點頭,麵帶幾絲笑容。


    雖是文官不願與宮中太監打交道,可他認識眼前這主兒,司空野,內侍監守禦大太監,名義上是守宮門殿門的,實則是專門給天子跑腿的,向外朝傳聖旨、口諭等事都由他負責。


    朝堂上誰人不知,司空野也算是天子內侍之一,更是被稱之為宮中晴雨表,要是這家夥對誰笑了,代表誰簡在帝心,要是這家夥對誰橫眉冷對,那十有八九是哪個大臣要倒黴。


    除此之外,司空野也還負責宮中司杖,也就是杖責,比如哪個大臣犯錯乃至犯罪了,天子龍顏震怒,在交由刑部或是大理寺之前先在宮中揍一頓,都是由這位太監負責。


    “齊燁,幽王府世子。”


    司空野沒有搭理馬岐山與孫駿二人,突然伸手摸向後腰,噗嗤一聲,掏出一把兒臂長,手指細的棍棒。


    齊燁驚呆了:“這位於公…不是,這位公公,您是從哪掏出來的?”


    孫駿與馬岐山二人對視一眼,麵露狂喜之色。


    司空野在宮中負責杖責,也就是杖刑,杖刑又分為三六九等,一般有三種。


    第一種是空心棒,半丈有餘,看著硬,實則是銀樣蠟槍頭,打兩下就軟,擊在身上並不是特別疼,最多打個淤青。


    第二種是實心長棒,很長,很直,很粗也很硬,有些發黑,因為常年沾血被血浸進去了。


    別看這棒看著嚇人,隻傷身人不要命,不過也看打幾棒,要是天子狠心要打,超過十棒輕則血肉模糊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重則傷筋斷骨終身殘疾。


    最狠的就是第三種,也就是司空野手裏抓著的這把,俗稱細柳棒


    俗話說的好,不怕短粗就怕細長,這玩意不是打後腰、屁股或是雙腿的,而是照臉抽。


    抽一下子就是一條血痕,超過三下,後槽牙肯定鬆動,到了第五下打底吐出一顆牙齒,要是抽十下,堪比威力加強版的麵目全非腳。


    開朝以來,滿國朝隻有一人受過這細柳棒刑,一位兵部主事,謊報軍情延誤軍機,上了殿非但不認錯還妄圖想要狡辯,當場被禁衛拖了出去照臉抽,一共十四棍,整張臉都沒人樣了,眼瞎鼻塌唇露牙,最終活活疼的暈死了過去。


    由此可見,這細柳棒是專揍嘴硬的,誰硬抽誰。


    見了細柳棒,馬岐山與孫駿連忙讓到一旁,怕賤自己一身血,再同時看向齊燁,那叫一個不懷好意,那叫一個心頭舒暢,激動興奮的都快石…都快腦溢血了。


    齊燁望著細柳棒,根本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還擱那好奇這棒子從哪掏出來的。


    “咱家司空野,內侍監守禦大太監,陛下口諭,你這…你低頭看著咱家!”


    “哦。”齊燁低下頭:“您說。”


    “陛下口諭,幽王府齊燁張狂無度,行事乖張目無法…你下台階站於咱家麵前!”


    齊燁翻了個白眼,下了台階還是比司空野高出一個腦袋。


    “幽王府齊燁行事張狂目無法度,驕橫恣縱,抱刀內禁不主外朝,是因恐肆無忌憚濁亂京中,今抱央樓之事可謂損宮中之令名,此為罪一,重懲,齊燁非是能通文理之輩,擔京兆府要職念及族勞綿長戰功非凡,然今律法置於無處,微末品何膽言生殺予奪之權,賢者不敢為惡,忠者不敢為奸,為惡非忠,何德著官袍玉帶,為奸非忠,又何能霸行京中,此為罪二,重懲,宮予勳,是因嘉行善言,未有其言其行,世子之唿受之有愧,宮中屢行譴告,屢教不悔是為大逆,重懲!”


    三大罪,三聲重懲,言辭極為嚴厲。


    一罪,抱刀司是天子親軍,不是你齊燁的狗腿子,借著天子親軍的威風去嘚瑟,汙了宮中名聲。


    二罪,你齊燁沒啥文化沒啥本事,要不是你爹戰功赫赫,你當個der的世子當世子,念在你爹的戰功才給你個觀政郎當當,結果你倒好,拿著雞毛當令箭,品級這麽低,還敢一副掌著生殺大權的模樣幹這個幹那個的。


    三罪,宮中賜封勳貴都是因為其有功勞,你就是仗著你爹才當了個世子,整天招惹是非,宮中勸告多次卻不聽,將宮裏的話當耳旁風,屬實是大逆不道。


    “這個…”


    齊燁摸了摸鼻子:“學生才疏學淺,這幾句屁話說的太…不是,陛下口諭說的太過晦澀難懂,學生聽的一知半解,公公您能大白話和我說說啥意思罵?”


    孫駿哈哈大笑:“不學無術!”


    馬岐山哼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司空野也是緊皺眉頭,那麵容要多厭惡有多厭惡:“咱家不與你廢話,陛下龍顏震怒,大發雷霆!”


    “哦。”齊燁毫不意外:“還有呢?”


    司空野晃了晃手中細柳棒:“你可識得此物。”


    “後門別棍?”


    “細柳棒!”司空野冷笑連連:“挨了這細柳棒,麵目皆非,自此無顏見人!”


    齊燁吞咽了一口口水:“照臉削啊?”


    “不錯!”


    齊燁終於露出了慌亂的神色,這也太特麽惡心了吧。


    用細柳棒在手掌上敲了敲,司空野哼了一聲:“怕不怕。”


    齊燁連連點頭:“怕。”


    司空野笑的有些猙獰:“當真是怕?”


    齊燁吞咽了一口口水:“當真是怕!”


    “好。”


    噗嗤一聲,司空野將細柳棒從後腰處插了迴去:“知道怕就好。”


    旁邊站著的孫駿與馬岐山愣住了。


    啥玩意啊,你倒是打啊,抽啊,照臉削啊,怎麽就直接塞迴去了呢,這就完啦?


    司空野依舊是那副無比厭惡的模樣,打量了一番齊燁,口氣極冷。


    “陛下說,原本你擔的是京兆府觀政郎,若是差事辦的好可擔京兆府署丞,事到如今,署丞之位就莫要想了,你這不服管教的黃口小兒哪來的才德擔任京兆府署丞,真是混賬至極,署丞,哼,你不配,你隻配當天子親軍抱刀司小旗!”


    一語落畢,馬岐山與孫駿張大了嘴巴,大腦一片空白。


    再說司空野,如同變臉一般,剛剛還滿麵嫌惡,瞬間變成了滿麵春風。


    “誒呦。”


    別說麵容了,口氣都變的gay裏gay氣了,司空野拈著蘭花指掩嘴笑道。


    “咱家可得和世子爺重新認識一番,咱家叫司空野,同為宮中效命日後免不了走動,世子爺您若是有差使,言語便是,要說世子爺這大名,咱家聽的可是不少,今日一見,可謂是…”


    司空野深吸了一口氣,笑容更是燦爛:“相貌不凡年少俊傑風流倜儻德才兼備才華出眾風華正茂儀表堂堂頭角崢嶸後生可畏博學多才能文能武滿腹經綸一鞭先著二目如電三人之師四時氣備才富五車 六親不認七竅玲瓏才高八鬥呐。”


    再次深吸一口氣,司空野用撕心裂肺的聲音收尾了。


    “咱家…佩服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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