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血是黑色的,血管顯露出來也是青黑的,似是一條遊走的蛇。


    獻寧從來不太平,公主息走在蕭條的街道上,衣擺忽而被扯住,她低頭去看,卻見一個麵黃肌瘦的婦人懷中抱著個死去多時的孩子,她低聲哀求:“小娘子,求求你,救救……”


    她說不下去了,公主息冷聲道:“這孩子早就死了。”


    婦人不可置信地舉起孩子,高聲叫道:“她怎麽會死!怎麽會?不可能,不可能……”


    那婦人念了幾句便倒地不起,公主息安慰道:“你可以再生一個孩子。”


    衣著破爛的婦人默默流淚:“我家良人也走了。”


    “天下男人多得是。”公主息沒有停下腳步,那婦人也不再迴答,她死了。


    淚水凝結成冰,黏在她的眼睫上,好似水晶。


    公主息沒去管,她自己都還不知道何時便死了,人在糟糕的環境下難以產生同情這種奢侈的東西。


    聽聞越國南部十二月也不會結冰,人們一年四季都可以耕種。


    衛國的病不在於天時,而是人禍,公主息都明白,可她本身就是痼疾的一部分。


    衛王的癲狂讓國家每況愈下,瘋子應當被關在家中,而不是坐在王位上。


    衛王和王後又吵起來了,這次是為了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吵到最後,不出意外地動了手。


    王後騎在衛王身上,怒道:“你就不能盼孩子點好!”


    衛王笑:“他若是好的,定會痛苦。”


    衛王對他的妻子從不說謊,在衛國做個正常人會很痛苦,太子璜就是如此。


    而做個瘋子就容易多了,他人死活不放在心上,自己快活便是。


    承載著各方期望的孩子在春日降生,那天下了一場小雨,他的父親便為他取了個小名,阿霖。


    衛國王族男子的名都是禮器,是以他的大名隻能是琮。


    生下這個孩子並沒有耗費太多力氣,妘桐想坐起來看,卻被女醫攔下了:“三日不可擅動。”


    太子璜也走進了產房,安慰道:“小君暫且忍耐一段時間,阿霖很好。”


    產房腥氣重,太子璜被嗆得咳了幾聲,太子妃連忙道:“此乃汙穢之地,良人還是快些離去。”


    “沒事,隻是春天喉嚨有些癢。”太子璜壓住咳喘,“我這病一年不知要犯多少迴,不必管它。”


    太子妃已經睡著了,發出輕輕的鼾聲。


    侍女將新生的嬰孩清洗得幹幹淨淨,交給了他的父親,看到小阿霖青色的血管,太子璜不由落淚,這個孩子是正常人,衛國王族兩百年來的第一個正常人。


    父親消瘦的胸膛讓他很不舒服,於是他哭了出來,響亮的哭聲昭示著他健康的心肺。


    雙雙掛彩的衛王夫妻也過來了,看到王後那雙異瞳,小小的阿霖哭得更兇了,太子璜賠笑道:“這孩子被硌到了。”


    王後道:“你出生都不會哭,看來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衛王麵沉如水,額角傷口還在淌血,王後左臉也破了相,他們隻要湊到一起就收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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