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來去匆匆,季瑗抹去額頭的冷汗:“大王又怎麽了?崔先生進過王宮,難道此事和王後與唐國有關?”


    離也驚魂未定:“近來大王愈發陰晴不定,你可要謹言慎行,不要依仗大王的信任惹是生非。”


    “我本也不曾出格,離,不會是王後真的出事了吧?”


    季瑗越想越怕,越國王族血脈稀薄,王後腹中之子事關重大。


    離拍拍他的肩膀:“別胡思亂想了,你現在是令尹,樹大招風,小心為上。”


    季瑗歎息:“大王已經不是數年前的大王了,上個月賜死鍾大夫,他眸中一絲悲傷也無,我便知道了。”


    鍾氏在越國根深蒂固,鍾大夫也是多年為官,還曾為年幼的越王上過幾堂課,秉性剛正,可他觸及了越王的底線。


    他公開反對行商,維護貴族的爵位和土地特權,然後他被殺了。


    現在的越王已經不可阻擋,他忘了《百科》,卻沒有忘記集權,無論誰攔在他麵前都會被碾過去。


    鍾大夫死前掙脫控製自己的侍衛,顫巍巍地戴上發冠,整理衣袍,隨後決然而去。


    君子死而不免冠,他自認做到了禮法中對君子的要求,自然要以君子的方式赴死。


    季瑗麵色慘白地遞給老人毒酒:“大王要小子送您一程。”


    老人卻笑了:“仲平,你是大王一手提拔,不該為我這等老骨頭傷懷。”


    貴族是不能公開死刑的,名為隱誅。季瑗負責送來毒酒,這也是越王的試探,動了如此德高望重的老者,便再不能被其他貴族承認。


    “對不起。”


    季瑗不知道說些什麽,脫口而出的便隻有一句道歉,鍾大夫笑意不減:“我記得仲平很喜歡詩歌祭祀,不妨來唱一支大司命送送我吧。”


    他接過毒酒一飲而盡,季瑗的淚水也奪眶而出:“好。”


    固人命兮可當,孰離合兮可為?人的壽命本就有長短,誰來消除悲歡離合?


    季瑗歌聲蒼涼,鍾大夫卻安然地闔眸:“多謝。”


    從此他便是孤臣了,季瑗自嘲道:“這不是我當初的選擇麽。”


    離勸解道:“瑗,這不是你的錯誤,想要越國上升勢必要學習唐國的方法,大王希望你是下一個趙相邦,可你並不是他。”


    “趙相邦何等淒慘落魄?離,我從不是法家,沒有他們的無畏,我會怕,很怕。”


    季瑗淚水滑落,要他做第二個趙嬰他真的做不到啊,吟詩作對侍弄花草他倒是擅長,可變法殺人他不行。


    唐國洛京的那座荒蕪府邸是法家的聖地,他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卻極度重視法的留存,唐王隻是殺人,並沒有誅心。


    貴族則破口大罵,他們難得拋下禮數去唾罵一個人,唐國變法的成功讓列國君主蠢蠢欲動,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貴族。


    所以他們破防,大罵,從法家罵到趙家,從唐國罵到唐王,可越是責罵越證明了正確和自身的無能。


    在朝堂上,越王笑著宣布了鍾大夫的罪行和變法的消息,滿堂嘩然,季瑗默默佇立,一言不發。他再離經叛道也是季家子,家中的爵位雖輪不到他繼承,土地財物還是能分到一些的。


    而今越王否認了土地的權力,貴族隻怕要反叛了,可他又知道,反抗的人一定會死的很慘。


    沒有一擊必殺的實力,變法決不能開始,落得個虎頭蛇尾反而令後輩裹足不前。


    越王這幾年安插了無數探子,甚至從唐王那裏換了火藥,為的就是把盤根錯節的老貴族一齊炸上天。


    而後越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天下震驚,久不登門的父親也找上季瑗:“仲瑗,你與大王相識多年,此刻正該勸諫,而非擺弄你那些詩歌!”


    果然,隻要是他就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季瑗收起竹簡行了禮:“父親,大王要做什麽為何要由孩兒諫言?孩兒不過一臣子,怎麽敢忤逆君王?此非臣節。”


    他用臣節把話踢了迴去,季父麵色發青:“仲瑗啊,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季瑗無動於衷:“父親,莊園炸了也沒關係的,季家不缺幾個莊園,至於府邸更是,老宅在這呢!”


    他難得憤怒,因是一胎雙生,所以先出生的哥哥便受盡寵愛,他學武是英姿颯爽,學文是才高八鬥,自己呢?


    季瑗不擅長武術軍事便是文弱,喜愛舞文弄墨和侍弄園藝便是女子小性。


    幸好家族不在意,他才被送入宮中做太子殿下的玩伴,之後他平步青雲,文武雙全的大哥卻仕途艱難。


    季瑗轟地一聲關上大門:“父親,去找你那個裨將兒子諫言去吧,我什麽都不要!”


    原本他還心疼可以繼承的土地,可見到父親他就難忍憤怒,反正他隻有釗兒一子,總能打拚出給他的財產。


    冷靜下來的季瑗後悔了,他剛剛不該那麽失禮的,麵對長輩如此疾言厲色。他平複心情,抱起亂跑的孩子:“今天學到什麽了?”


    釗兒不滿地撅起嘴:“阿父總是問學業,但我還是告訴你吧,今天學了湘君。”


    越國的爆炸讓衛國也開了眼界,衛王蒙了:“原來越王也這樣恨貴族呢。”


    公主息訕笑道:“哪個君王會喜歡貴族呢?”


    她自己就是獻寧血案的劊子手之一,夤夜潛入昭家時,向來冷靜自持的男子笑得癲狂:“你這個瘋女人果然沒死!”


    他阻撓了衛王璧的計劃,所以必須要死,但公主息聽到這句話後有些疑惑,她決定問清楚再請人上路:“你認得我?我忘了。”


    昭鳴哈哈大笑:“見過便不能忘記。”


    誰會忘記一口染血的刀?更何況刀身美麗,越過之處血火橫生。


    但公主息隻是點點頭:“哦,知道我沒死更不能活著,放心吧,很快就不痛了。”


    她的脖頸顯出黑色的血管,昭鳴引頸就戮。


    “我……”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可快刀閃過,他的喉嚨被割斷,再發不出聲音。


    這就是衛國清洗的第一位死者,公主息的從不失手為後來的刺殺活動開了個好頭,越來越多的反對者死去,直到衛王璧死前的反撲。


    所有人都死了,再無人阻攔衛國的變法,同時朝堂空曠,也給了士子機會。


    後來公主息去了昭家的廢墟尋找自己存活的證據,她必須找出所有證明公主息還活著的證據,這樣她才能安心地做太後。


    可昭鳴的房間有一張她的畫像,被鎖在最深的秘格,畫像栩栩如生,是身穿紅衣手持彎刀的自己。


    左下角有幾個小字:百世可求。


    公主息隻是冷笑,拿過火折子燒毀了畫像:“一世之愛尚且難求,何況百世?”


    她沒有責任為暗戀負責,無望的喜愛能拯救她嗎?


    或許十五歲的公主息會接受追求甚至私奔,但二十五歲的公主息隻會按照兄長的要求除去對衛國不利之人。


    燒毀畫像,她輕鬆地迴了王宮。


    死於彎刀的人多了,昭鳴沒資格讓公主息懷念,她很快忘記了這個插曲,專心做好太後,引導衛王瓏。


    衛國不光是王族瘋癲,凡是大族皆有瘋血之子,他們都是當年竹葉的後人,不過後來祖先沒有繼承王位。


    而且他們一旦檢查出血液顏色不對便會殺子,久而久之瘋血也漸漸稀薄,唯有王族人丁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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