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從來不是詩和遠方,而是最樸素無趣的柴米油鹽。


    婚後他們的日子也沒多大轉變,趙嬰忙於國事,鹽則打理家事,很少有獨處時間。


    但鹽很滿意這樣的日子,自己的良人婚後不久接任了相邦,成了唐國的百官之首,趙嬰的事情也不瞞著她,她也不多問。


    她的父母知道自家女兒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曾想過繼一個給她,也被她拒絕了,理由是太忙,沒空照顧孩子,也不想養別人的孩子。


    因著招待賓客浪費了時間,趙嬰還在挑燈處理公文,向東而去的崔祁則已經到了梁國。


    他想了一路也不明白公主瑰說話怎麽那麽直接,她真的是唐王那個影帝親生的嗎?


    “那姑娘迴去會不會挨打啊,算了,和我無關,還是看看瑪斯他們迴家了沒有。”


    得了法器,瑪斯一行人走的並不慢,他們心中都憋了一口氣,埃斯死了,依蘇死了,一路相伴的崔先生不告而別。


    這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如果夢醒了就能見到死去的家人,可瑪斯清醒的知道,不可能了。


    “瑪斯,你們到家了嗎?”


    崔祁清越的聲音在高原響起,一行人都驚住了。


    “崔先生,是您嗎?”幾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崔祁頭疼,他無奈道:“一個個說,不要急。埃斯是陽壽已盡,你們帶他迴去了嗎?”


    瑪斯苦澀道:“自然,貨物都賣了出去,釧子也空了,我們把埃斯舅舅放了進去。迴去過雪山的時候如果能找到依蘇,我們也要把他帶迴去。”


    崔祁點點頭:“那就好,落葉歸根了。瑪斯,一定收好那塊黑色的石頭,它能幫你們走到新家園,其他我也沒什麽能叮囑你的。不告而別非我所願,實是身份所迫無法耽擱,還請見諒。”


    “崔先生一路幫了我們許多,感謝還來不及,怎麽會怪先生?”


    瑪斯神色依舊淒苦,他當然不怪崔祁,原本就是萍水相逢,離開也是正常,可親人的離世實在打擊了他。


    出發時大家歡聲笑語,小和的男人若要娶妻一定要走一次商路,他們還年輕,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依蘇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他答應迴來就娶她,可他食言了。


    唉,崔祁也忍不住歎息:“以後如果想找我可以對我留下的釧子說話,我就能聽到了,祝你們順利,一路順風。”


    “多謝崔先生。”


    瑪斯隻說了這麽一句,他這些天來情緒一直不佳,無法聚精會神地思考。


    “那好,再會。”


    崔祁也利落地掛了通話,在梁國人生地不熟,他對著鏡子說話路人看來也蠻驚悚的,何況現在還是晚上,街上一片肅穆,他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再說。


    此時的梁國正值國喪,距離梁王去世不到一個月,他的兒子們就開始了大逃殺。


    老梁王覺得自己還有時間,沒那麽快,前任太子又早早過世,整個安邑也在這種心態下變成了火藥桶,隻要梁王閉上眼睛,一定會爆炸。


    其實梁王死前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已經來不及了,他不管冊立那個兒子都不能服眾,多年的儲位空懸養出了公子們的野心。


    而且與唐王不同,他年過花甲,兒子也都羽翼豐滿,而唐王元最大的孩子不到二十歲,完全形不成足夠抗衡唐王的力量,大臣見多了奪嫡鬥爭也不會過早下注。


    這也是唐王不顧反對也要公開冊立太子的緣故,大臣自然要為自己的身後著想,支持太子是最好的選擇。


    穩定向來是貴族和大臣最重要的訴求,隻有王位穩定地傳承,他們才能知道該支持誰,自己的家族也能屹立不倒。


    這也是廢長立幼會遭到強烈反對的原因,他們給太子或是長子身上壓了那麽多籌碼,說換人就換人,這不是耍猴呢嗎?


    找了一圈,沒找到住的地方,軍隊和屍骨倒是看見不少,崔祁不忍他們就那樣死不瞑目,一個人把屍體都安葬在城外的山坡上。


    “各位安息吧。”


    崔祁抱緊自己,他的恐懼呈現二象性,降服邪物時他不害怕,但無害的屍體和孤魂他怕的不得了。


    尤其是在一個人的夜晚,他更是擅長自己嚇自己,總覺得剛埋好的屍體要破土而出。


    他走下山坡又對著木碑鞠了一躬:“各位可要明察秋毫啊,不是我害了你們,冤有頭債有主,詐屍也去找殺死你們的人,我隻是個過路的。”


    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崔祁嚇得又鞠了一躬:“我不過是個路人,求求各位了,別嚇我,我害怕。”


    說完他還不放心,對了山坡行了個大禮後慌不擇路地跑了,以他的修為,萬鬼纏身也奈何不了,可他就是害怕。


    現在的安邑就是一座死城,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找晦氣,崔祁找遍整個安邑也沒有一家旅店,隻好心酸地躺到一戶人家外的幹草堆上。


    “唉,這都是什麽事嘛,好不容易來梁國一趟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是隻能露宿,我以前那逆天的好運氣呢?”


    崔祁對自己天之驕子的人設產生了質疑,他在道玄不說順風順水,也是有驚無險,可現在都混到連個遮風的地方都沒有了。


    抱怨歸抱怨,崔祁給自己布了數層屏障後還是安心地準備休息:“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又鼓勵自己幾句,崔祁很快睡著了,連日來的操勞讓他睡得很熟。


    “哎,這位小哥,別在這睡!”


    崔祁睡眼惺忪,慢慢睜開眼睛後發現麵前是個老人家,看天色,應該已經寅時了。


    “老丈,怎麽了?”


    他剛起來還有點迷糊,揉了幾下臉才想起自己是在梁國的幹草堆上。


    思及此,崔祁立刻起身作揖:“老丈,我是從唐國而來,要前往虞國,昨日進城太晚,隻好借住一晚,還望老丈海涵。”


    那老者擺擺手:“原來是從外地過來的,住一晚不打緊,關鍵是現在安邑很不安全,小哥還是抓緊離開吧。”


    麵前的老者穿著白色麻衣,花白的頭發用白色發帶束好,腳上也穿著精細的草鞋,看來是在服喪。


    “梁國怎麽了,我出門的時候聽說這裏太平才敢走的。”


    崔祁故作不解,他其實知道梁王死了。


    唉,老者先歎了口氣才繼續道:“此事也是突然,別在外麵站著了,軍隊馬上要來清街,小哥進來吧。”


    安邑附近的俚語是稱唿年輕男子為小哥,年輕姑娘為小娘,崔祁目前隻會虞國方言,跟其他人交流都得靠法術。


    跟著老人走進院落,看到低調中透露奢華的裝飾和成群的仆役崔祁才意識到他昨天隨意找的竟然是個大貴族。


    看來安邑城果然人人自危,這種級別的貴族都要夾著尾巴做人,絲毫不敢張揚。


    “多謝老丈收留了,在下崔祁。”


    聽到老丈的稱唿,那老者就笑道:“是虞國人吧,梁國都是叫老伯的。你也是可憐,來的時候還風平浪靜,迴去卻遇到這麽個事兒。”


    崔祁拱拱手:“的確如此,若是知道梁國出事我就從南方繞路了。還不知梁國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軍隊會清街?”


    “梁王薨逝,他生前有七子,嫡子早逝,現在六個公子和其他公孫都有繼承王位的權力,自然就打起來了。”


    說著那老人擦了擦眼淚:“可憐梁王屍骨未寒,那群逆子連個諡號都不肯給,隻顧著爭鬥,好好的喪禮烏七八糟。”


    崔祁算是聽懂了,老梁王沒了太子,其他兒子和侄子自然坐不住了,而且他太過自信,總覺得自己能壓住這些蠢蠢欲動的勢力。


    人越老越偏執,也越聽不進諫言,他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誰也不敢挑戰他的權威,卻在死前才看清兒子們的野心,他們一直在盼著這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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