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的房間退了,今夜所有人都住在這個迷宮基地。


    聽廖傑說,他們在大阪府有五個基地。


    一號基地很小,在更為偏遠的地方,主要是舉行秘密會議。


    二號基地是鐵血黨在日本的最大的基地,也是黨員的宿舍。


    這次那裏受到攻擊,又事發突然,所以才損失慘重。


    三號基地就是這個迷宮基地,主要的是用來藏放重要文件資料和武器。


    對外是一家私人藝術博物館,三層樓高。


    每層樓都經過改裝,靠假牆格開了一個個小房間。


    白天給我們看到的隻是很小的一間武器收藏間。


    我向廖傑打聽四號和五號基地的情況,被婉拒了。


    反正也不過就是好奇而已,我並不以為意。


    很多人心情鬱悶,想出去找家酒吧發泄,被盧英阻止了,隻好在二樓的客廳裏看錄像,喝酒,附帶守靈。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按照盧英告訴我的方法,在三樓找到一間休息室,兩張床。


    我把簡單的幾件換洗衣服往**一扔,撲了上去。


    打架是件很疲勞的事情,還有打架結束之後的善後工作……更讓我疲憊的是,怎麽迴去麵對那些死去戰友的家人。


    組織裏一定會給他們安家費,但是心靈的創傷難道是金錢可以撫慰的? “喬林,能來一下嗎?”廖傑突然過來叫我。


    我很情願地起身,問道:“什麽事啊?” 廖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沒有多想什麽,我跟著廖傑去了另外一個密室。


    那是一間小會客室,吳一翔和盧英坐在沙發上,手裏還端著杯啤酒。


    廖傑關上門,很神秘地說道:“大家開個會吧。


    何去何從,今晚說說清楚。”


    我雖然累,不過也不反對,看到茶幾上有瓶可樂,毫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道:“現在總共還有多少人?” 盧英抿了口啤酒,道:“當初一起獨立的兄弟是六十六人,來日本五十八人。


    前幾次的戰鬥統共犧牲了七人。


    今天,不算你們的人,我們遭伏擊犧牲九人,二號基地被襲二十人生死不明。


    現在在日本的鐵血黨人隻有二十二名。


    哦,還要減去侯梓強,隻有二十一個人了。”


    這些數字給了我極大的壓力,一個個夥伴就這麽走了。


    本來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可惜現在就在地下,還不知道能否瞑目。


    這能怪誰?怪老伯發明那個機器?怪侯梓強挑唆大家來送死?怪他們自己的衝動?又似乎誰都不該被責備。


    吳一翔歎了口氣,道:“我們隻有五人。”


    “算了,編在一起吧。


    大家一共是二十六個人。”


    我說道,“不知道還能幹嗎。”


    “我已經招四號、五號的兄弟們先迴來了。”


    廖傑道,“大家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沒有人說話,就盧英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打破沉默,道:“總得有下一步的安排。


    總不見得大家就這麽幹耗在這裏吧。”


    盧英抬起頭,看著我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迴家。”


    我很利索地吐出兩個字。


    “辦不到。”


    盧英很利索地還我三個字,大概想想態度不太好,解釋道,“我們來了這麽多人,什麽都沒有做成就迴去?死去的兄弟們也不甘心啊!” 吳一翔托起下巴,漠然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盧英和廖傑沉默了,房間裏隻有掛鍾嘀嗒作響。


    過了一會,廖傑從沉思中醒來,道:“我知道症結在哪裏了?”見我們洗耳恭聽,他繼續道,“我們一直在打大規模陣地戰。


    對付小右翼組織和小黑幫,我們自然占著極大的優勢。


    不過對付大黑幫,比如倭奴皇民黨和他們後麵的山口組。


    我們就處於劣勢了。”


    我不得不承認,廖傑分析的有道理。


    尤其是山口組的名號,喜歡看動作片的人都不會陌生,日本的第一大黑幫,沒想到居然就是皇民黨的後台。


    看來日本真的是黑色“一條龍”,從社會底層的暴力團,到竊據高位的國家首相,一環環都寫著“右”。


    “是呀,襲擊者用的是火器。


    火力猛不說,我們的戰術也無法適應。


    到底是血肉之軀,怎麽抗得住?很多戰士都犧牲了,迴來的都是些法師和浪人。”


    盧英補充道。


    “所以,我們該改變策略,在日本國內搞遊擊戰,化整為零地騷擾破壞。


    若是要打擊一個組織,到時候再聚攏起來。”


    廖傑似乎為找到了一條新路而興奮。


    吳一翔直起腰,吸了口氣,道:“好極了,就這麽辦吧。


    以後分小組,小規模行動。


    大家也別分你們我們了,都是戰友,分派係總不好。”


    我前麵也表達了這個意思,不過他們沒有表態。


    吳一翔現在明說了,鐵血黨的兩位領袖,總算開口道:“好。


    不過……” “就叫狼騎兵吧。


    狼這種動物,夏天分散獨居,因為食物充沛。


    冬天食物匱乏,它門又會集結起來,合力攻擊大的獵物。


    和我們很像。”


    我知道他們想說什麽,先把話頭搶掉,看他們怎麽應對。


    盧英和廖傑相視頜首,同意了我的提議。


    盧英特意又道:“那國內就還是維持現狀,我們在外麵,先合起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們都知道鐵血黨在國內擴充實力,拉以前的夥伴下水。


    不過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徹底拉他們迴來哪有那麽容易?而且事實上,我們這次是被他們拉了過去,不過就是一個新名字,好歹還算留下點臉麵。


    “好,現在我提一個意見。”


    吳一翔道,“所有人,必須加緊學習日語。


    要去了解日本社會,不能抵觸。


    因為打遊擊戰最大的前提是人民力量,在這裏我們不可能有什麽人民力量,所以隻有自己掌握天時地利人和。


    自己創造環境,適應環境。”


    吳一翔說的有道理,我們三人都同意了。


    盧英和吳一翔去像客廳裏的夥伴宣布這些消息,我本想去睡覺的,不過廖傑提醒我,該向國內通報一下。


    我隻好等在他後麵,打電話迴西安。


    錢凝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聲音,不合拍地應著。


    當聽到我說今夜犧牲七人的時候,錢凝徹底醒了。


    “什麽!你們到那邊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損失過半!”錢凝估計想順便把所有人都叫起來。


    “二十四小時大概到了吧……” “喬林!還有告訴吳一翔!我等一下就宣布要對你們提起公訴!”錢凝的聲音很兇,在我腦中,她已經成了一個穿黑袍的老巫婆,叫囂著要煮了我們。


    “我們迫不得已……” “借口!誰用槍逼著你們去了?” 從高清晰的話筒裏,我聽到錢凝身邊有點嘈雜,估計她真的把所有人都吵起來了。


    我想她是不會冷靜地聽我說了,匆匆道:“讓他們都上msn,我告訴你們經過。”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廖傑在旁邊對我笑笑,是同情?是嘲笑?剛才他向國內通報的時候,隻有哀悼,沒有咆哮…… 我翻開電腦,上了msn,他們已經都在上麵了。


    剛加入他們的聊天,錢凝就發了一通炮彈,指責我們好殺、不安分、惹是生非……我剛迴了一個“不是的”,又過來一通,指責我們沒有堅持立場,沒有貫徹出發前的決定…… 我無言以對。


    廖傑在後麵已經開始發笑,說了一句:“民主啊。”


    吳一翔和盧英迴來了,看來他們那邊事情很順利。


    盧英看了看我們的聊天內容,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吳一翔倒是看得火冒三丈。


    錢凝之後是秦絲穎,張佳倒是沒有參與。


    我隻好把前因後果全部打完再發出去,最後說了一句:“當時若是我們不帶他們參加鐵血的行動,他們也就是鐵血黨的人了。”


    錢凝沒有聲音了,秦絲穎還在那裏嘮叨。


    吳一翔一拳捶在我肩上,道:“真想揍那個‘唐僧’……” 我撥開他的拳頭,單獨對杜澎道:“生意怎麽樣?” 杜澎:“今晚虧了七百萬零七塊二。”


    我:“怎麽迴事?” 杜澎:“犧牲戰友的撫恤金,錢凝剛才說一家一百萬。”


    若是一百萬能買迴來一條命,那實在太賺了。


    我:“那個七塊二是什麽???” 杜澎:“錢凝說要槍斃你們,好像決議通過了。


    一顆子彈三塊六,所以是七塊二。”


    我苦笑,道:“砍頭好了,還可以示眾,還不要錢。”


    杜澎:“你等等。”


    …… 杜澎:“提議通過。”


    我和吳一翔知道他在開玩笑,不過那邊的氣憤和悲哀也可以想見。


    我多少總覺得錢凝他們在推卸責任,當時我再三反對出兵日本。


    不過,若是他們來一句“那你就讓鐵血黨把人領走嘛!”,那我和吳一翔真的隻有買塊豆腐撞死了。


    張佳發了一條消息過來,讓我大感欣慰。


    她說:“不是你們的錯。”


    的確,我堅信自己沒有錯,不過這個悲慘的結局,誰該承擔責任? “都怪你們啊。


    你們不來日本,什麽事都沒有。


    偷雞不成,還陪進去這麽多兄弟。”


    吳一翔開始埋怨鐵血黨。


    我覺得他們做得不對,但也不能說大錯。


    的確端掉了幾個小黑窩,就是這個代價太大。


    刨根到底,他們的基本理念就太偏激。


    盧英和廖傑應該可以體諒我們此刻的感覺,剛剛經曆血戰,送走同伴,卻得不到組織的安慰。


    我懶得再和那兩個女孩說什麽,索性拒絕了她們的一切消息,對杜澎說:“現在我們合並成‘狼騎兵’了,搞遊擊戰。


    你那裏資金怎麽樣?寬裕嗎?” 一會兒,杜澎迴複:“她們讓你們迴來,決議通過了。


    我這裏資金也不寬裕。”


    真是麻煩啊,我轉告了吳一翔。


    吳一翔顯得有些尷尬,對盧英和廖傑道:“他們讓我們迴去……” 盧英和廖傑顯然有些不悅,他們本以為我們能夠做主。


    盧英有些生氣,道:“走就走吧。


    本來也不指望你們來,侯梓強硬要擴大戰線。”


    吳一翔又看看我。


    我知道他不想走,他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民族大義,也不是為了殺戮。


    他的桃色目的還沒有達成,怎麽舍得走?我避開他的目光,道:“去問一下夥伴的意見吧。”


    這是我找的一塊擋箭牌。


    我知道那些熱血青年寧可離開血蓮會也不會離開日本。


    這裏葬著他們的戰友夥伴,他們還有無窮的怒火要發泄在這裏…… 吳一翔不是笨人,我一點,他就通了。


    我發現自己真的不能算是一個理智先行的人,這麽做的結果又是什麽?幫吳一翔?未必,很可能他還沒有見到老婆就先死了。


    其實隻是憎惡錢凝和秦絲穎罷了…… 夥伴的死誰不傷心?她們卻把所有的過錯推給了我們……肉體上的疼痛總能熬過去,一個精神上的枷鎖或許一輩子都要戴著。


    這些在萬裏之外的人,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這些拚命的人?有什麽資格品論我們這些抬著兄弟屍體入葬的人?何況,還是她們把我們送來的…… 我手指不住顫抖,敲下一段文字,發了過去。


    文字中,我寫道:“我,喬林,宣布退出血蓮會。”


    很快,杜澎迴道:“真的要走?” 我又確認了一遍。


    說來奇怪,本來對這個組織沒有什麽深厚的感情,不過現在卻有些不舍。


    我感覺離開的決定並不比當初答應老伯加入組織的決定要小。


    吳一翔跑迴來了,道:“他們都不肯迴去。”


    我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了吳一翔,道:“你來吧。


    我已經宣布退會,再也不迴血蓮會了。”


    吳一翔呆呆地坐下,像是不相信似的,看了看我msn上消息,道:“有什麽稀罕的,我也不迴去了。”


    說著,打下一段和我類似的話,敲了迴車。


    盧英和廖傑在旁邊,對這一幕十分欣然。


    盧英道:“歡迎你們加入,同誌。”


    說著升出了手。


    吳一翔略一遲疑,握了上去。


    廖傑也向握伸出了手,不過我沒有加入鐵血黨的打算,我要迴家去過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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